他大喝一聲,銅棍橫掃而出,帶起一陣急勁的風聲,朝石砥中搗去。
石砥中一躍六丈,即將落下,眼前銅棍已迅捷如電地掃將過來。
他低喝一聲,整個身子斜飛而出,繞開一個半弧,避開那急勁的一棍。
“嗆!”一道劍弧閃出,石砥中拔劍出鞘在一刹那裏,平劍搭在那根銅棍之上。
借著這些微之力,他已喚了口氣,飛躍上崖。
劍光一閃,回劍繞射,他一劍排出,斜斜削在那大漢背上。
血影迸現,那大漢慘叫一聲,墜落深穀之中。
慘叫之聲傳來,久久未歇……
石砥中臉色凝重,深吸兩口氣,平抑住洶湧的心潮,向前走了幾步,便又來到一座石梁之前。
他一眼望去,隻見對麵山頭,一條飛瀑流瀉而下,隱隱傳來一陣水珠迸濺之聲。
石梁一條,橫架在深穀之上,對麵崖上有了一陣細碎的人聲。
石砥中隻見這道石梁僅八丈餘長,縱然較剛才那條為細,但也有七寸餘寬,足可急行過去。
他一聽人聲,倏地腦中靈光一現,一個念頭泛上心頭,他忖道:“莫不是對麵之人因為久未見人來到這深穀之中,而且剛才石條又有人把守,以致疏於看管,現在一聽慘叫之聲,趕快自休息之處趕了來……”
這念頭有如電光石火掠過腦際,他立即決定冒險一試,趁對麵之人還未趕到石梁處,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急速衝上那條石梁,一躍五丈,勢如流星飛瀉,電光掠空,僅一個起落便踏上對岸。
弓弦急響,密密的長箭,疾射而來。
石砥中雙足如同釘在崖上,左掌一揮,一股氣勁撞去。
掌一出手,立即身隨劍走,飛躍而起,激射而去。
那密密的箭網,被石砥中狂飆排空拍出,撞得墜落地上。
那一排勁裝大漢,還未及射出第二次箭,便見石砥中仗劍自空飛降,恍如天神,凜凜生威。
刹時之間,石砥中怒睜雙目,大喝一聲,劍式疾行。光華輝耀,慘叫聲裏,血影灑出……
石砥中毫未停頓,朝深穀裏奔去。
地上躺著七個大漢,每人眉心都被劍尖擊中。鮮血正自緩緩流向臉上。
傍依山壁,兩幢磚房,石砥中躍了過去,略一查看,便已知道這是剛才那些大漢歇息之所。
屋中尚還留著一些散亂的衣服,和幾個仍在昏睡的女人。
石砥中低哼一聲,隻見一座鐵索橋自屋旁橫架於峽穀之上,對麵之處,叢樹雜生,一條瀑布自山頂瀉下。
水聲淙淙,他的目光自瀑布移向山腰的一幢綠廈之上。
他忖道:“那綠色的大屋,必是滅神島主所居之處。不知那飛瀑流瀉何處,是否就是鏡瑚?”
忖思之際,他已邁開腳步,跨到鐵索橋上。
僅一個起落,便已踏上對岸,就在他腳步方一站穩,自叢樹之間,竄來一條滿生逆鱗,紅舌吐出的大蛇。
蛇行如飛,帶著咻咻之聲,急射而至。
石砥中雙眉一軒,長劍方待揮起,那條大蛇輕叫一聲,忙不迭地竄走,仿佛遇見什麼克星似的。
石砥中微微一愣,不知這大蛇為何會害怕自己,他聳了聳肩,向著叢樹走去。
他才走了兩步,隻覺一股陰寒的空氣直逼上來,較之剛才立足之處,仿佛夏冬之別,驟然之間,不由打了個噴嚏。
他一驚之下,立即便覺懷中一股暖意慢慢升起,遍布全身,立時,他想起身上的紅火寶戒來。
他驚忖道:“象我現在之功力,而且身上還帶著這南方之火所凝成之寶石,還會覺得寒侵骨髓,冷不堪言,若是尋常練武之人到此,豈不是要凍僵了?”
他取出紅火寶戒,戴在右手之上,果然覺得陰寒稍斂。
叢林濃密,雜草蔓生,他緩緩行去,隻見滿地滿樹都是些黑蟻晰蜴,更有那翹著尾鉤的蠍子,爬行於樹梢之上,觸目驚心。
石砥中從未見過這麼多毒物,隻覺毛骨悚然,好在那些毒物一見他行到,紛紛遊去避開。
他抱劍於胸,凝神靜氣,輕巧地鑽行於叢林裏,草聲蔌簌,眼前突地開朗。
一個大湖在綠草環繞之中,湖麵平滑如鏡,幾朵白雲自藍天映入湖中,顯得湖水更加清瀅。
石砥中目光流轉,隻見靠近山腳的湖邊,白骨遍散於地上,一根根的鐵柱樹著,柱上懸著人體……
石砥中心情突地緊張起來,他站在樹叢之中,兩眼掃過四周,沒有發現有人,方始朝大湖的另一邊躍去。
循著湖邊而去,他看到了湖水之中,水波一片,晶瑩平滑,真象是水中放了麵大鏡一樣。
他恍然忖道:“原來湖水陰寒無比,是以裏麵的水都結成冰了,而湖麵的水則還未到結冰的程度,以致於看來湖中有鏡。”
躍行之際,他已經走近了那十幾根柱子邊。
鐵柱上高吊著人,每人身上都爬滿了許多黑蟻,一個個黑蟻都吸血吸得飽飽的,而那些人卻低著頭,象死了似的。
石砥中隻覺熱血沸騰,他走到鐵柱之下,一一查看,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父親。
其實這些懸吊於鐵柱上的人,都是衣不遮體,瘦弱孱柔,滿頭亂發掩著蒼白的臉,怎能認清楚是誰?
他急得幾欲衝入那半山的綠廈裏,將所碰見的人一一殺死。
他咬了咬嘴唇,走到那第一根鐵柱下,將係著人的細索解下,然後把那人身上的黑蟻掃開。
他右手戴著紅火寶戒,揮動之際,流光瀲灩,那些黑蟻拚命地爬走,簌簌落在地上。
石砥中隻見這人小腹“腹結穴”上釘著一根銀釘,兩肩以及足踝之上也都有銀釘釘著,所以那些人動都不能動一下。
他一掌貼在那人背心,運氣自對方“命門穴”攻入。
“嗯!”那人悶哼一聲,渾身一顫,睜開眼來,他一眼望見石砥中,驚叫一聲,想要掙開去。
石砥中看到這人渾身都是疤瘡,一動之際,都裂了開來,慘不忍睹。
他問道:“你不用怕,我有一事問你……”
那人胸部起伏驚悸地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臉痛苦地抽搐著,顫聲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石砥中道:“我不殺你,我要救你,你不用怕,我是來自中原的。”
他頓了一下道:“我問你一事,你可知一個叫寒心秀士石鴻信的?他是否也吊在柱子上?”
那人喘著氣道:“我不認識他,你說他是什麼樣子……”
石砥中道:“他與我差不多高低,臉也與我相似,不過年紀比我大,有四旬左右……”
他哦了一聲道:“我倒沒問你大名。”
那人閉上眼睛,兩滴淚水湧出,他搖搖頭道:“我已是將死之人,名字說出來隻有辱沒師門……”
石砥中忖道:“他大概也是為滅神島主美色所迷,而至陷身於此,落得如此下場。”
那人咬著牙,哼了兩聲,突地睜開眼睛道:“我記起了,那人是在不久前才來的,他現在吊在最後一根柱子上……”
石砥中間道:“你們被吊著,讓黑蟻吸血,是為了什麼?”
那人歎了口氣道:“那賤人要練毒藥之用……”
石砥中道:“我替你將這些銀釘拔出可好?”
那人苦笑一下,滿頭大汗道:“我看你還是殺了我,以免我受太多的苦,我這是忍耐錐心之痛與你說話……”
他咬牙恨恨地道:“你既然能闖進島中之處,必有絕藝在身。我拜托你一定要把青媛殺死,那賤人最厲害的是技藝博雜,還擅迷陽之法……”
石砥中脫下手中戒指,放在那人丹田之際道:“我試著替你解開這些銀釘,我要先救活你。”
他伸手將釘在那人足踝的兩根銀釘拔出,又將釘在“肩井穴”的銀釘拔下,然後再拔“腹結穴”的那根。
他手起釘落,那人渾身一顫,吭都沒吭出來。便已渾身發黑死了。
石砥中一愕,不知怎麼會使那人加速死去。
其實那人日夜受著黑蟻之毒,僅仗著銀釘將毒性抑止住,一旦將釘子取下,毒液加速攻心,立即便會死去。
他側然一歎,將紅火寶戒取回,立身而起朝最後一根鐵柱躍去。
他心中波潮激蕩,對於滅神島主的憤恨之情愈加深重,此刻,他好似一把繃緊了弓弦的大弓,隻是強行抑延發出那致命的一箭的時間。
到了鐵柱之下,他將那根鐵柱拔起,解開那係人的鐵索,細細端祥了那垂首昏死過去的人。
雖然那人臉頰齊都深陷,亂發亂髯,但他依然可看清那熟悉的輪廓。
他痛哭道:“爹爹!”
他右手揮動,將那些叮在石鴻信身上的黑蟻捏死,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將自己的父親包住。他這下可不敢將那些釘在石鴻信身上的銀釘拔掉,他運掌貼住石鴻信背心,硬生生將真力打入。
石鴻信輕哼一聲,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一眼便望見石砥中淚流滿麵,凝聚著目光注視著自己。
他急喘著氣,蠕動著嘴唇道:“你……你是砥中?石砥中我兒?”
石砥中咽聲道:“是的,爹,我是來救你。”
石鴻信低微的聲音響起道:“這,這莫非是在夢裏?你怎麼會來?”
石砥中道:“兒泛海而來島上,為的就是救你。”
石鴻信目光轉動了一下,焦急地道:“趁現在沒有人,你快走吧!他們一到午時就會來收集黑蟻,兒呀!你不是他們敵手……”
石砥中咬了咬牙道:“我現在已經練成了武功,一定能殺死那賤人……”
石鴻信眼角沁出淚來,說道:“你走吧!千萬不要帶著我……”
他嘴唇蠕動,淚水滿麵道:“我半身都已浸入湖中,被那陰寒之氣鑽入骨髓,再也活不了旬日之久,反而多受罪……”
石砥中哭泣道:“兒到湖麵去找‘還魂草’,一定可救活你的……”
石鴻信搖搖頭道:“我苟延性命是為了要把探知的關於鵬城之秘告訴你,現在你以真氣托住我將斷之心脈,隻有加速我的死亡,再也無法救活了……”
他喘了口氣道:“你現在不能鬆手,一鬆手我將會死去。兒呀!你記住,在藏土拉薩布達拉宮內書庫之內第三進,有那看守書庫的喇嘛……”
石砥中點頭道:“爹,我會記住的。”
石鴻信氣息微喘,掙紮著道:“找到你師祖,他有一支短笛,拿到那枝短笛,去交給那守庫之人,他叫達克氣喇嘛……”
他的臉孔急驟地抽搐著,急喘道:“他……會拿本書給你,那就是鵬城之地位所在……”
話聲一頓,石鴻信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