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為徐子夜仔細包紮好傷口,一語不發,眉間微蹙。徐子夜知道她在擔心菊。
“我隻逼退了她的刀,並未傷她半毫。”
櫻抬眸望了他一眼,又搖搖頭,垂下眼簾,目光裏滿是陰鬱。
她開口,說:“我知道你下手輕,自然不擔心姐姐有何傷勢,隻是......”
徐子夜身子前傾,凝神聽她說話。
“隻是這心頭結難解啊——”她起身踱到窗前,看凋零的櫻花樹在冷月光下更添了幾分淒美。徐子夜跟在他身後,靜靜候她開口。
“我和姐姐原先是孤兒,無名無姓、四處流浪、相依為命。姐姐照顧我,護我、疼我,有吃的穿的都先給我,我無理取鬧時也依我。後來我們有幸被宮主收養,賜名菊、櫻,撫養至今。隻是這十幾年來,姐姐有些變了。”
櫻說到這,流下落下兩顆晶瑩淚珠。徐子夜不說話,隻陪她一同望著窗外月色。
“我們從小無父無母,想極了家的溫暖。起初,我和姐姐都十分珍惜能被落花塚收養的機會,乖巧聽話,刻苦習武,從不喊累叫苦,後來,我漸漸發現宮主其實隻是在利用我們。”她說到這裏便泣不成聲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雖不知道她到底利用我們要做什麼,隻是我感覺得到,她隻是等著某個時機。這十幾年來,她不許我和菊姐姐踏出這落花塚半步。就算有時迫不得已讓姐姐出去接應,也隻是半個時辰不到就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囚禁我們,難道我們注定要老死在這冷冰冰的宮殿裏?”她長吸一口氣,繼續說:“我不要,我不想一輩子呆在這,我懷念從前流浪的日子,至少那時我是自由的,我可以在草地上奔跑,可以去河邊捉魚摸蝦,可以認識很多很多小夥伴,無憂無慮。”
徐子夜看見她眼裏滿滿的回憶與期盼,心想,傻丫頭,外頭是好,是自由,可險象叢生、防不勝防啊!爭爭鬥鬥數十載,沉沉浮浮江湖間,到頭來誰都想尋一靜謐處遁世隱居,真可謂大千世界就是個圓,圓內的人想出去,圓外的人想進來,圓內與圓外到底孰更好些?隻怕沒好壞之分,隻是心境不一樣啊!
“可是菊姐姐不這麼想。她覺得宮主既收留我們,那便是再生父母,理當孝順終生,所以她對宮主的愛與尊敬日增月添,最後竟到了與其他人爭寵的地步!我多次勸她和我一起逃出這裏,但她卻將我狠狠地訓誡。唉——隻怕她眼裏現在隻剩一個宮主了。”她的目光望向屋簷上的夜空,又喃喃自語道:“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外麵的世界變了沒?”
徐子夜注意到她方才用了“逃”字,又留心她雖想離開這裏,卻仍是一口一個“宮主”,猜想她心裏定也是極感激冷無心的,隻是更渴望到外麵去見識見識。
突然,櫻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徐子夜說:“子夜哥哥,這樣可好?我幫你救人,不過你要答應我,帶我離開這裏!”
徐子夜愣了半晌,心裏湧上一股歡喜!他正愁沒辦法去冰牢救人呢,沒料到櫻主動棄暗投明了!
“我們即刻動身!我一秒鍾都不想多困在這裏了!”櫻抓起徐子夜的手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四下環顧了一眼屋子,眼裏湧出兩顆淚珠,走到桌旁揮墨留下一封信。寫罷,她猛地一閉眼,轉身離開了。
月光下,兩人穿過一條條回環曲折的長廊,避過巡夜的女子,來到一座陰森森的宮殿前。兩人躲在拐角處,櫻偷偷張望了一會。徐子夜心裏默念宮殿上的三個大字——“雪花宮”,心想難道這裏也住著位和櫻、菊她們一樣的副宮主?可是不是說要去冰牢救人嗎?怎麼到這樣一座偏僻的宮殿裏來了?
櫻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冰牢就在這雪花宮的地下,你聽我說,我假裝奉宮主之命押你去冰牢,然後我負責去引開雪兒,你乘機溜到地下去救人!你要救的人,我也不知道被關在具體的哪裏,你挨個找吧!記住,動作要快,我拖不了多久的!”
“雪兒是誰?”徐子夜拉住櫻的衣袖,問道,“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嗎?”
櫻皺了皺眉,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小聲點,說:“我回頭再解釋!”說罷便從袖中伸出櫻木索將他五花大綁,又將他衣服弄得髒亂些,囑咐道:“一會你別說話,聽我的就是!”
徐子夜趕忙彎腰感謝:“櫻姑娘,你如此幫在下,徐某實在感激不盡!”
櫻怔了一下,又微紅著臉細聲說道:“沒什麼,你別忘了,你也答應過我,隻要我幫你,你便帶我離開這裏。”
於是,兩人順利地潛入了雪花宮。
剛邁進宮,徐子夜便感到周身一陣刺骨的寒冷,仿佛有千百利刃戳在皮膚上,尤其是腳底,更滲出徹髓的寒氣。室內陰森森的,不時傳來女人的哀鳴,很是恐怖,卻不知其來源。櫻押著徐子夜一直向右走,不一會兒便到了一扇大黑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