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顏府殤(1 / 2)

天還未亮,徐子夜就準備出發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知道為了大夥的安危,他必須離開這裏。

餘掌櫃包了好些盤纏和新衣服給他,握著他的手,老淚縱痕。大家都悄悄擦著眼淚,生怕弄出一點動靜。誰都害怕一打破這沉默,便一發不可收拾。愈發瘦削的餘妍露被人攙扶著走上前來,他趕忙伸手扶住她。

“子夜哥,你我從小一塊兒長大,妹妹心裏明白,你待我如親妹妹般疼、對我好,我也把你看做親哥哥,隻關與你無拘無束、沒大沒小。盡管妹妹心裏早就明白,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她用手絹拭去眼角的淚珠,一陣輕咳,“前幾日,胡大哥離開了,今日又與你作別,人生真是聚散離多,沒個定數,”說罷,她取下發上的一支碧綠玉簪遞上前,依依不舍道:“子夜哥,今日一別,不知今生還能不能再相見。我這回隨了了那混賬王爺,隻當是活生生地死了。你我兄妹一場,這隻玉簪你且拿去,帶在身邊,要是碰上心儀的姑娘,送了也罷,權當留個紀念。”

徐子夜接過簪子,知道這是大小姐平日裏最愛戴的,把它揣進了懷裏靠心窩處,退後一步,兩手抱拳,道句珍重,便轉身往冷清的街道上走去。他知道眾人定會望他望到看不見影時才罷休,便忍著淚加快腳步鑽進了拐彎處,不忍讓這離別感傷在視野裏多蔓延一分一秒。

清晨寅時,家家戶戶都還閉著門,徐子夜孤單單行走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心中萬千留戀。他心想著再不能在這白日裏的熱鬧集市上清閑地溜達了,又心裏一震,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顏半夏揪著他揮拳頭的模樣來,又抬頭見天色尚早,覺得理應去顏府門口隔門道個別,也不枉相識一場。

想著想著,較不宜停在了顏府門口。朱紅色大門外,看夜的門衛已沉沉睡去,剩兩隻威武石獅守著。徐子夜遠遠地仿佛看見顏半夏推門出來正揮著大木棍問他要上哪兒去,可腳步往前一邁,才發現是自己的幻覺。

“不知道我走了後,誰會代替我讓她欺負。”他嘀咕著,苦笑幾聲,轉身繼續朝城門進發。

出了城門,漸漸進了山野處,氣溫驟冷,徐子也裹了裹衣衫,尋了間酒家喝了碗熱酒,暫住了下來。店家是個很和善的人,對客人很是照顧,上的酒不摻水、菜不少鹽,價錢也公道。徐子夜一住就是好幾天。興許是日子過的還算舒心的緣故,他體內的毒氣幾天都沒犯過。

這日裏,萬裏無雲的好天氣,酒家的旗子迎風飄揚。徐子夜從後山活動活動筋骨回來,叫了幾碗酒來吃。幾個滿色慌張、步履匆忙的人撲到一張桌子前,叫了幾個饅頭和小菜,立馬狼吞虎咽吃起來,吃完付過錢後拔腿就走,像是有仇家追殺似的。徐子夜隱約認出其中一人是顏府裏的下人,便趕上去捉住他,問出了什麼事。那人認出是天香樓的徐大哥,立馬哭嚎起來。

“徐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昨日也不知觸著什麼大黴頭,顏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全沒了!”

徐子夜大吃一驚,忙問詳情。

“小的也不清楚,我們幾個昨晚正好被老爺喊出去辦點雜事,事辦完,回府一看,橫七豎八的屍體躺著,到處都是血,嚇得我們膽都破了,也沒敢多留,打點了些盤纏就逃出來了。”

“這麼一來,你們不知道是誰幹的了?”

那人隻求徐子夜趕快放他們逃命,便急匆匆地搖頭。

“那你們顏大小姐呢?”

“唉——那屍體一個個亂躺著,我們被嚇得不輕,哪有膽看哪個是哪個啊!”

徐子夜瞅他們模樣不像在說謊,就放走了他們。他心裏沉甸甸的,想著恐怕顏半夏那死丫頭也不在了。他本想回顏府探探情況,可怕自己回去萬一被醜王爺撞見了就不好了。思來想去,他決定喬裝打扮一下,去去就來。他心想,萬一顏半夏僥幸還活著,一定要帶她出來。

他扮成樵夫的樣子溜到顏府門口,看見朱紅色大門上貼著兩張官府封條,一片蕭索破敗。可喜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裏的顏半夏,隻是她狼狽不堪、神情恍惚,令他一陣揪心。

顏府被抄家滅門一事,想必已傳的滿城風雨。他在進城來的一路上,聽見大街小巷都在耳語這事。他猜顏半夏此時心裏一定不好受。

他迅速走到她跟前,悄悄說:“此地不宜久留。”於是走小路把她帶出了城,帶到了自己留宿的城外客棧,叫了些飯菜。可無論他做什麼,她都隻是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麵,一副癡呆樣。他擔心她成了傻子,拚命在她眼前晃手,可完全沒有回應。他瞅見她衣上和身上的血跡,勸她先去清洗一下。客棧老板娘主動上來幫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