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作為省級行政長官,起源於元明時期,明朝太祖洪武九年(1376),撤銷中書省,隨後便陸陸續續分設十三個承宣布政使司,全國府、州、縣分屬之,每司設左、右“布政使”各一人,與按察使同為一省的行政長官。清代初期,布政使一職正式定為總督和巡撫的屬官,也就是說布政使的直接上司是巡撫和總督。布政使專管一省的賦稅和人事,與專管典刑的按察使並稱為二司。
康熙六年(1667),朝廷又對官吏製度進行了輕微的調整,每省設立布政使一員,不分左右,是為從二品銜。布政使和按察使都相當於今天的省長一職,隻不過,於成龍之前的按察使一職是正三品,而布政使卻是從二品,較之以前又官升一級,由副省長升為了省長。布政使,大家顧名思義相信也能體會到它比按察使權力大多了,就是布置、實施一省的政事,總攬全省政務。布政使,說具體點的,他的職責分工包括:“宣化承流,帥府、州、縣官,廉其錄職能否,上下其考,報督、撫上達吏部。三年賓興,提調考試事,升賢能,上達禮部。十年會戶版,均稅役,登民數、田數,上達戶部。凡諸政務,會督、撫議行。” 全省官員的管理、科舉考試、財政、稅收等事務都在布政使的掌控之中。布政使衙門還設有:經曆、都事、照磨、理問、庫大使、倉大使等屬員。
於成龍在福建的時間遠遠不如在湖廣待的要長,湖廣待了整整九年,那是因為三藩之亂的特殊情況,被迫滯留,還有摯友加上司張朝珍的一致挽留,礙於情麵他才待了那麼久的時間。在福建省雖然二司長官職位都讓於成龍坐遍了,但是,任期並不是太長,按察使從就任到卸任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布政使也是一樣,上任不到幾個月又被逐漸提拔,從而得以升遷,這已是他人生事業發展的高潮期,很得皇帝賞識,於成龍算得上是典型的大器晚成一例,上半生報國無門,瞅著瞅著都年過中年,沒想到等到四十五歲還能步入仕途,上升的速度還如此之快,出仕到今天坐上了布政使的交椅,轉眼間出仕已經十幾二十年了,十幾二十年時間不算太短,但也不算太長,從正七品知縣升到今天的從二品布政使已算的上是小有成就了。至少,從二品已經算的上是大員了,完全有資格進京麵見皇帝了,要是以前的知縣是絕對沒有這個機會的,知縣官階品級較低,很多知縣、知府幹了一輩子,給皇帝當了一輩子差,連皇帝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是現在,於成龍算是拿到這個資格證了。布政使,作為從二品官,肯定是會被載入史書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盡管,於成龍在事業上如日中天,年邁了,半條腿已經被埋入黃土之中,還能一升再升,他做官誌在為民做主,無論官位品級多低,他隻想將自己的畢生所學用到為民服務當中來,如今官位顯赫,但是於成龍並沒有因此而變的驕傲,他做到了不卑不吭、寵辱不驚,皇恩浩蕩,他不會辜負皇上對他的信任,更加不會辜負老百姓對他的希望。
在布政使任上的短短幾個月時間裏,於成龍還是很有一些成績,他將布政使一職的職責發揮的是淋漓盡致,百姓都看在眼裏,上司都記在心裏,對他的為人作風更是心服口服、欽佩有加。在布政使一任上,於成龍最著名的政績就是請求康親王求罷莝夫。由於對付三藩、震懾台灣延平郡王鄭經,數萬名八旗軍常年駐紮在福建省,隨時整軍待命。鄭經一旦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八旗軍也會迅速參入其戰鬥當中,以此來牽製鄭經的勢力。然而,數萬名士兵駐紮在福建,肯定是要吃飯的,不僅如此,戰馬也需要吃草料。當時,正處於兵荒馬亂,當官的都忙著治匪、殺賊、平叛,但是糧草問題也刻不容緩,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官員們除了打仗,置辦糧草也是不可怠慢的軍務。戰馬需要吃草料,但它們也挑嘴,草料帶回來後還要用鍘刀給它們細細的鍘過才肯吃。戰亂時期,人都吃不飽,八旗將士們哪裏還有心情去給馬匹鍘馬料。於是,八旗軍想到了對策,就是去從民間找勞力,讓年輕力壯的老百姓專門到軍營裏麵鍘馬料。八旗官兵想到這下有這些老百姓來幫助自己幹這些苦力,當然是樂意之至,恨不得找上幾萬人來。鍘馬料有了民間勞力,當然甚好,但民間百姓家的勞力又極度空虛,他們需要吃飯,需要養家,特別是家中有老人的更加需要年輕力壯的照顧。而且戰爭年代,士兵們吃的糧食,基本上都是從百姓家中征集過去的,現在因為軍中需要又肆意的征調他們的勞力,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畢竟滿清朝廷入關不久,贏得民心很重要,清朝初期的順治、康熙兩位皇帝很是重視民生問題,將民生問題當成是國家的頭等大事來辦。
皇帝深知治國之道在於民生,民以食為天,曆朝曆代改朝換代都是因為老百姓民不聊生沒有飯吃,這才起兵造反,從而釀成大禍。隻要穩定了民心,讓百姓解決了溫飽問題,社會才能夠穩定發展、社會才能和諧。所謂水能載舟焉能覆舟,也正是這個道理,因此,皇帝也很關注這方麵的問題,曾經下令禁止再征莝夫。各級地方官員和百姓當然也是非常支持朝廷這一做法的,有了這條禁令,老百姓再無後顧之憂,再也不怕被征去幹苦力,對朝廷是感恩戴德。然而,禁令在各地效果都十分明顯,唯獨對八旗子弟卻屢禁不止,八旗子弟仗著自己是滿人,是這天下的坐擁者,做起事情來便更加的肆無忌憚,哪裏會理會朝廷的禁令,依然是一意孤行、知法犯法,如今正處戰亂時期,八旗兵又正好被朝廷派出來打仗,他們覺得自己是有功勞在身的,朝廷需要他們,於是便更加驕橫。他們不但沒有絲毫的顧及,還大張旗鼓的征調起莝夫來。
這次帶領八旗軍作戰的統帥正是康親王,康親王雖然是位賢王,但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他也考慮到軍營中的需求,便以暗示的方式答應了將士們的要求。所謂暗示,就是康親王不表態,既不支持,也不反對、製止,將士們這才放心大膽的到各地征調莝夫。因此,鑒於八旗兵在福建各地對百姓進行強製性征調勞力,對百姓財產進行強行霸占、掠奪,百姓是怨聲載道,對八旗軍的所作所為是深惡痛絕,福建省又是漢人居多,老百姓漸漸地對八旗子弟感到不滿,於是矛盾逐漸激烈化。當時,三藩王正在起兵鬧事,台灣的延平郡王鄭經又在虎視眈眈正對準大陸,等三藩王和朝廷打到兩敗俱傷的時候,他才站出來坐收漁翁之利,康熙皇帝倒是很英明,為了讓鄭經打消這一念頭,為了要挫一挫鄭經的銳氣,早就把八旗軍派到了福建,重兵壓陣,麵臨強大的軍威,量他鄭經也不敢輕舉妄動。卻不想,鄭經雖然被牽製住了,百姓卻不得安生,隻因八旗兵在地方為非作歹。
康熙十九年(1680)正月二十四日,福建巡撫吳興祚將康親王的親筆手諭下發到福建省的閩縣、侯官縣等縣知縣手裏,要求他們嚴格執行康親王的命令。但這隻是康親王的命令,巡撫衙門並沒有下達正式的文件通知,知縣祖寅亮、姚震等地方官吏,便妄自揣測巡撫大人的心思,知道巡撫大人在心裏是不支持他們這樣做的,於是便以需要請示為借口,拒絕執行康親王的命令。
正月十七日,八旗官兵聚眾到縣衙鬧事,以孔武之力逼迫知縣下令調夫。二十八日,福建省各級官吏集體議會,向康親王上奏,要求停止征夫。同一天,民間征夫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一時間鬧的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凡是年輕力壯的百姓們不免人人自危起來。街行罷市、百姓集體抗議,場麵十分混亂。民心不可違,康親王這一強征強調一下子激起了民變,並一發不可收拾,形勢緊迫。
於成龍代表布政使衙門下屬各級官員,向康親王修書一封《公上康親王求罷莝夫啟》,這是於成龍當著眾同僚、百姓給康親王上書的公開信,目的就是要讓大家都看到,官府也是不支持征夫這一政策的,並極力勸阻和請示康親王,以安民心。信中的主旨是力請康親王收回成命,不再征調莝夫。這封公開信,是於成龍以福建省布政使的身份給康親王寫的,是下級向上級寫的。
但就在這封信寫後不久,又以個人的名義,以朋友的名義向康親王再次修書一封,名為《再肅上康親王啟》,信中指出:國家之安危,由於人心之得失,而人心之得失在於用人行政,識其順逆之情而已。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其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是國與民相倚之切,千古誠不可誣,載諸簡冊,可考而知也。
於成龍在此信中,先是以聖人之道勸說康親王收回成命,然後,再對康親王進行歌功頌德,表明他這些年對朝廷對國家所作出的巨大貢獻是值得肯定的。信中說道,最近北京發生了輕微地震,紫禁城太和殿也莫名其妙的發生了火災,這些突如其來的異常現象,說不定正是上天在警示,皇帝因此還頒布了《罪己詔》,要求大臣們同心同德,共創天平盛世,不可起異心,更不可心生邪念,要愛民如子,要廉潔奉公。相信康親王也明白得民心即可得天下,民心不可違,更不能小覷百姓的力量。太祖、太宗皇帝身經百戰,才換來今天的大清天下,百戰艱難,創業艱辛,請康親王務必三思,不可意氣用事,以免釀成大禍。當今皇上愛民如子,更是主張官民一心,是幾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世明君,大清有今天的輝煌,全靠君臣同心。希望康親王殿下能為皇上分憂,先以穩定民心為主,切不可再生事端,禁止調夫也曾是皇上的嚴令,王爺隻需遵從罷了。
於成龍倒是知道康親王的弱點,以情動人大概是再好不過的辦法。康親王也不想事情被鬧大,鑒於眾官民的一致請求,康親王也就這樣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收回了自己下達的錯誤命令,這樣一來既保全了自己的顏麵,又為百姓除去了這一政務弊端。康親王一向很信任於成龍,這次於成龍在信中對他說的話,看來他是真聽進去了,得此賢臣,有此賢王,是大清之福,是百姓之福。於成龍為官近二十載,在官場的這些年,他練就了一身拿手本事,最突出的看家本事就是捕盜、斷案,這也是他立足於官場最大的資本。
康熙十九年(1680)初,福建泉州米價猛漲,百姓已無力消費,也難怪戰爭年代,糧食產量本來就少,物以稀為貴。總督姚啟聖為此也是傷透了腦筋,上奏康熙皇帝,請求賑濟福建百姓。姚啟聖本人還是很有經濟頭腦的,而且商業天賦極深,曾經被罷官現居的日子裏,也曾經商致富,發達過。在三藩之亂期間,姚啟聖作為私人也想軍隊捐獻出數萬兩的白銀。然而,這次泉州災荒,姚啟聖也是毫不猶豫的捐出白銀五千兩,姚啟聖隻是起到了帶頭作用,既然他都帶頭捐了,福建省各官員也不好不捐,就算是給姚啟聖麵子,但是姚啟聖可不是隨著官員們的性子,想捐多少都行,他是下達的嚴令,福建下級各官府必須籌齊五千兩,加上他的五千兩,共計一萬兩白銀。用這一萬兩的白銀在省城福州買下五六千石的大米,火速送達泉州。總督作出了表率,那麼下麵的巡撫、布政使、按察使這些省內大吏也是在所難免的,應該說是義不容辭。巡撫吳興祚是位廉潔奉公的好官,他除了俸祿並沒有多餘的財產,所以拿不出錢來捐給災民,於是就令三府延平、建寧、邵武購買四萬石的糧食,運送泉州賑災。為了更好的賑災,吳興祚又從即將到來的軍餉中扣留三萬兩用來買米。總督和巡撫在上麵下達命令,下麵的人就要忙的不可開交了,這幾項任務主要是於成龍在全權負責實施。總督和巡撫在賑災這一問題上應對積極,可謂精神可嘉,但是方法上卻略顯有誤,於成龍在實施過程中還是很有難處,便自己想出一個辦法。泉州的米價上漲,其他地方也跟著上漲,福州也不例外,而且上漲的幅度還很大。如果此時在省城大量購米,導致省城糧店空虛,那麼勢必會引起省城米價上漲,後果可能會和泉州等地一樣。如果等待外省運米過來,那麼時不以待,遠水救不了近火。
於成龍提議,應該改買米為借米,懇求巡撫吳興祚下令,從糧道手中借出康熙十九年下半年的儲備糧,閩縣準備一千石,侯官縣預備兩千石,於成龍自己再想辦法籌足兩千石,拚湊五千石,先行運至泉州府。等外省來的救災糧食到了以後,再用來填補康熙十九年下半年的儲備糧倉。由於於成龍果斷實施,應對、處理得當,福州的奸商也並沒有得逞,米價便很快回落下去。當時的姚啟聖正處在外地,對泉州情況並不是很了解,所以,這才下了一道糊塗令,一味的催辦官員到外省購米、捐錢。
於成龍當時還給姚啟聖寫了一封名為《上姚製台議捐濟稟》的書信,在信中細述了福州的實際情況,說明自己不願買米的理由。於成龍道:一方麵福州工商業者多,農民少,大家都靠買米生活,如果米價飛漲,百姓們生活難以保障。二方麵福州駐軍每月消耗料穀兩萬石,每石折銀隻有六錢五分,遠遠低於市價,購買料穀已經費盡委曲,十分艱難,如果米價再漲,則軍隊每月兩萬石的料穀就不可能買齊。三方麵總督給各司道府派下來五千兩銀子的捐款,因為官員們經濟拮據,負債累累,完成十分困難,逼急了隻能用非法手段向下屬和百姓攤派了。於成龍在這裏列舉了幾位同僚困窘負債的例子。四方麵目前福建的藩庫十分匱乏,欠姚總督本人的一萬兩銀子一直歸還不了,軍隊每月還要消耗一萬四千兩,自己隻能嘔盡心血,東挪西補,實在不敢再支用新到的餉銀買米了。
此事可以看出,於成龍還是很有經商頭腦的,如果他不做官,想必在商場也會做出一番成績來。他的這一方法的確要比姚啟聖的捐款要高明多了。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泉州的燃眉之急,這可能也有急中生智的成分吧。康熙十九年(1680),福建巡撫吳興祚接到朝廷的命令,即刻率兵南征。這吳興祚一走,福建駐紮官兵基本上盡數被調走,留守福建的官兵就並不多了。於是,這穩定後方,成了一件大事,弄不好又將前功盡棄。後方不僅僅需要的是穩定,而是得是一個堅強的後盾,支援前線大軍的後盾。包括負責前線將士的糧草供應、傷員救援等工作。
為了更好的穩定後方,在吳興祚出兵南征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於成龍給吳興祚上了《上吳撫台論閩疆事宜》一書,於成龍是科舉出身的文人,給上司建言獻策,一向都是以書信來往為主,久而久之也就成習慣了,到了那裏都喜歡給上司寫上幾筆提議。關於協助吳興祚穩定後方,於成龍提出三方麵的要求,一是福州是福建省的省府,一省的中心,從政治角度考慮,福州堅決不能出現任何問題,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叛亂和騷動。於成龍道:“閩民奸詭而好亂,多圖僥幸,為不終朝之計。”逃兵、流寇都是福州潛在的危機,要從根本上遏製他們死灰複燃。於成龍建議吳興祚,在出兵之前,先處決因叛亂被關押的重犯,來個殺一儆百,起到震懾作用。二是延平、建寧、邵武等府是福建的上遊地區,是福建漕運的命脈。然而,這一方一向多為匪盜出沒之地,危害地方。於成龍提議,希望吳興祚臨走前對該地區進行增兵設防,保障萬無一失,防患於未然,以免釀成大禍。三是各軍營將士戰鬥意誌薄弱,是缺乏實戰經曆和訓練所致,於成龍建議,出征之前,先操練兵馬,鼓舞將士們的戰鬥士氣,隻有將士們士氣高漲,才能立於不敗之地。總督和巡撫外出作戰了,這下於成龍就成了留守省城的最高行政長官,總憲福建省的軍政大權。
由於於成龍恪盡職守,盡心盡力,在吳興祚南征期間,福建省沒有發生過一起騷動,於成龍也算是功不可沒,這段時間,他盡量配合巡撫南征,做好後應工作,遭受戰亂洗劫後的福建被於成龍打理的是井然有序。吳興祚在前線也取得了一些戰果,將士們在他的一致帶領下,乘勝追擊,三藩軍隊節節敗退,為早日消滅三藩叛亂打下了堅實基礎,為三藩叛亂的徹底覆滅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