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扶搖直上
一、 出任江防道台
康熙十六年(1677),朝廷恢複了湖廣境內的“下江防道”的建置。這一年,於成龍在黃州知府一任上任期已滿,本應該按例進行提拔了,但是朝廷為了要加強長江防衛,便調於成龍任下江陸道的道台。
此官位為湖廣省的外派官員,仍為正四品,於成龍原先的黃州知府也是正四品官,所以,這一次是既未升也未降,隻是遷任。可能這也是因為清初朝廷人才匱乏,才作此無奈之舉。
清代的道台分為分守道、分巡道等多道,分守道主管全省內各府、縣政務,分巡道則主管全省的提學、屯田等專門事物,守、巡諸道多有兵備頭銜,長官皆稱道員,俗稱道台,尊稱觀察。
道台雖為正四品,與知府平級,但是夾於省、府二級中間,亦不受府管,隸屬省製。於成龍所任職的下江陸道道台官邸在當時的黃州府蘄州,雖然遷任但人還是在黃州,不過,這次他不再履行黃州知府的職權管理一府的政事,而隻是局限於軍事防衛工作。於成龍擔任下江防道道台隻有短短一年左右的時間,所以成績並不顯著。此時的叛軍也基本上得以平叛,長江防線並沒有出現緊急情況。
於成龍就任下江防道道台期間,曾向上司上書過很多政務策略。其中有一篇名為《上蔡製台酌留營將》的書信,是寫給湖廣總督蔡毓榮的。文中提到,以前的黃州設副將一員,領兵六百六十名;蘄州設參將一員,領兵四百五十名。
康熙十三年,因為黃州戰亂,黃協兵力不夠,增設守備二員,各召兵三百名。而蘄州離黃州較近,就裁撤了參將,隻留兵三百名,由守備帶領。後來形勢又發生變化,江西一帶戰局緊張,蘄州的防守任務變重了。蔡毓榮曾經要求在蘄州重設參將,朝廷沒有批準。於成龍就此分析了當時的情形,堅決支持蔡毓榮的觀點。他指出,在朝廷尚未下達批準命令的時候,可以暫時先將參將留在蘄州鎮守,以保黃州、武昌等地的安全。
如果朝廷非要裁撤蘄州的參將,可以在戰亂平息後再行議定。還有一封名為《複張撫台論設水師議》的書信,是寫給巡撫張朝珍的。當時,巡撫張朝珍向朝廷上奏,要求在荊州、武昌兩地建立水師營,但是,黃州和蘄州其環境、地勢是不利於建立水師的,可能會有相當程度的困難。張朝珍麵對這一棘手的問題,便書信請教了於成龍,於成龍看了張朝珍的書信,明白他的想法後,便根據兩地的實際情況,做出一些合理的建議。於成龍仔細研究了兩地的環境,說在黃州和蘄州之間,有一個“道士洑”,設兵三百名,號稱“水塘”,可以將其改建為水師。
如果兵力不夠一個營,可以將蘄州裁撤下來的一百二十名士兵調到到這裏,共有兵丁四百二十名,這樣就不必再另行募兵了。隻是更改其名號,任命將領,加強訓練即可。黃協鎮如果設立水師,那麼打造戰船的費用會相當高,可以將嶽州裁撤下來的水師營戰船調撥十隻,黃州水師從而得以完善。“道士洑”的巡江小船,可以和大型戰船搭配起來用,這樣長江防守可保萬無一失。於成龍在江防道員一職上任期較短,隻有一年的時間,所以,並無多少突出政績。
任職期間,於成龍依然不改清廉作風,除了每天的繁雜工作外,閑暇時他就約上幾個文友四處吟詩作對,當然這並不影響公務,因為戰爭已經得以平息,他作為江防道台,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雖然任期隻有一年時間,但是,一年裏他將防道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條。
二、 升福建按察使
康熙十七年(1678)六月,於成龍在江防道台一職上任期一年已滿。這一年,於成龍已經六十有二,早已過了花甲之年。
然而,由於他在江防道一任上表現較佳,就在這一年的六月他接到了朝廷新的任命通知,升他為福建按察使。
清代的按察使是各省總督、巡撫的下屬,為正三品銜。
清代的按察使屬於“二司”,二司的直接長官就是指布政使和按察使,俗稱藩台,臬台,相當於今天的省長一職。
藩台管全省行政財政,臬台管全省司法監察郵驛。於成龍升為福建省的按察使,較之以前的江防道員,又官升三級。從正四品升為正三品,可謂皇恩浩蕩。
於成龍都過了花甲之年了,實在想不到他還能再升,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當接到朝廷新的任命通知的時候,他是既高興,又不舍。畢竟他自從離開羅城,來到合州,最後進入湖廣省做了黃州府的同知,曆任武昌知府、黃州知府、江防道台,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在湖廣省待了九年了。這九年時間,湖北省早已經曆了風風雨雨,於成龍也是飽經風霜。湖北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功勞是於成龍的,除此之外,在湖廣省的這些年也多虧了他的上司巡撫張朝珍和總督蔡毓榮對他的照顧和提拔之恩,並且於成龍早已和張朝珍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兩人是英雄相惜。這一次他被朝廷升為福建按察使,不可避免的是於成龍要從此離開湖廣前往福建了。本來上一次,在三藩之亂的時候,於成龍就該升任福建省的建寧知府,但是,受巡撫張朝珍的挽留之恩,最後才被迫留在了武昌做了武昌知府。建寧知府和武昌知府都是屬於正四品的官銜,張朝珍這樣做,隻是想把於成龍留在自己的身邊,於成龍確有才華,隻是於成龍從此也就成了張朝珍的左膀右臂。於成龍在湖廣省這麼一待就是九年,現在高升了,去福建就職。
然而,最為複雜的就是這職務交接。這是朝廷規定,官場規矩,於成龍也沒有辦法。不僅如此,這也是他的責任和義務,交接是必須的。於成龍在湖廣省任職九年,九年時間他經手的事務繁多,所登記的賬目更是不計其數。這些他都要接受上級有關部門的一一核查,待放行命令下達後,方能離開。他任江防道台的時間隻有一年,期間也並沒有多少事務,所以,這一年的卷宗倒是很容易就調查通過了。主要是在黃州府和武昌府的任期比較長,所以這兩任上麵要交接的事務很多,尤其是在黃州任上,要主要辦理過軍需事務,關於銀兩方麵的支出,賬目繁多還需要進一步的核查。
康熙十六年的八月,於成龍曾奉命買過十萬石的豆子,其價值在六萬兩紋銀左右。他當時開據一張六萬兩的“印領”,但藩台隻發了一萬兩,買豆兩萬石。事後,藩台並沒有將那張六萬兩的“印領”票據還給於成龍。
康熙十七年,領豆銀兩萬兩,用出去一萬四千兩,剩下六千兩存入藩司的庫房,這兩萬兩的“印領”也沒有發還。又因為修理杉船,借司庫銀一千七百五十兩,開了三張“印領”,實際領銀一千兩,這三張“印領”也沒發還。所以,於成龍正在接受這方麵的調查,其原由於成龍也必須向上級有關部門交待清楚後,方可離開。還有於成龍在江防道台任上的交接手續,需要迅速送達省城交與省級有關部門審批,可是這中間於成龍的審批手續遲遲沒有下來。
福建那邊的差役已經到達蘄州,來迎接於成龍赴任,於成龍的手續還沒有得到回複,心急如焚的於成龍這才給巡撫張朝珍寫信,希望他能夠特殊處理,盡快放行。在張朝珍的心裏,於成龍是他湖廣省的唯一廉吏,這次朝廷將下屬於成龍調到福建省做按察使,正三品官,張朝珍當然感到臉上貼金。在離開湖廣之前,張朝珍也曾設宴招待了於成龍,以作踐行之情。兩人在宴席上是開懷暢飲、暢所欲言,張朝珍在於成龍離開之前,也向於成龍請教過一些政策的具體實施和落實。聽聽於成龍對建設湖廣省的具體建議和意見,於成龍當然是知無不言,將他畢生之所學都盡數交給了張朝珍。
於成龍在宴席上也向張朝珍鄭重的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感謝張朝珍這些年對他的照顧,還有對他的提拔和知遇之恩。於成龍對張朝珍就任湖廣省巡撫以來,所作出的巨大貢獻,還有張朝珍這些年來的功績也作出了充分肯定。兩人離別之情難以割舍。何況於成龍在湖廣一待就是九年,早已和張朝珍成了朋友,他們不僅僅隻是上下級之間的關係那麼簡單。
於成龍告別張朝珍以後,便隨著福建來的差役們,直奔福建省而去。據說,於成龍當時趕赴福建上任的時候,行李很是簡單,隻有一床破棉被,還有一件官服,還是舊的。於成龍去往福建所走的是水路,乘船而去,在上船之前,他曾在黃州買下幾筐蘿卜,堆滿了船艙。
船夫還感到很詫異,便道:“蘿卜是廉價之物,帶這麼多有何用?”
於成龍微笑著道:“這是我沿路的口糧,另外還有幫你壓船的功用。”
於成龍就這樣以蘿卜為幹糧,趕往福建。黃州的蘿卜還是有些不同,以甜脆可口而聞名,形狀粗大,貌似冬瓜。也許是習慣吧,於成龍在湖廣待了九年,早就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以及風土人情,想不到會愛上這裏的蘿卜。
康熙十八年(1678)春,於成龍長途跋涉,翻越萬水千山,終於抵達了福建省的省城福州。然而,於成龍在福建任按察使隻有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就被升為省布政使。福建省地處我國東南沿海,臨近台灣,隔台灣海峽。加上近年來,福建省又遭到了三藩的叛亂,靖南王耿精忠正是駐紮在福建省。
由於平西王吳三桂大舉反清,靖南王耿精忠為了策應吳三桂,也配合他發動了大規模的叛亂。總之,福建局勢很緊張,也很複雜。於成龍上任福建按察使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處理監獄人滿為患的現狀。監獄裏麵關押的並非大奸大惡之徒,而是良善百姓,他們並沒有犯下大罪,隻因觸犯了朝廷的“遷海令”。
明朝時期,由於東瀛倭寇大舉進犯我國東南沿海,於是明朝朝廷決定從此禁海,就是禁止海外人士通過中國領土。這一辦法,雖然對禁止倭寇橫行產生一定效果,從而也大大的影響了海外通商貿易。直到清順治十八年,清朝廷為了牽製盤踞海外的鄭成功家族反清勢力,再一次下達“遷海令”。
嚴禁商船在附近海域通行,海外船隻也不能在中國登陸從而達到貿易的目的。朝廷這一用意,就是不希望大陸與台灣形成貿易關係,將台灣完完全全孤立在海外,台灣畢竟隻是彈丸之地,沒有大陸這一強大後盾,終究是不會長久的。這樣一來,對順利收複台灣奠定堅實的基礎。加之,三藩之亂爆發,靖南王耿精忠盤踞福建,虎視東南。朝廷需要大軍鎮壓,壓力很大,再加上福建對麵就是台灣,鄭成功的兒子鄭經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反清複明,他們正在台灣休養生息,蓄勢待發,他們靜觀其變,一旦情況有變他們便會趁機反攻大陸。朝廷也擔心,怕鄭經和三個藩王合兵,三個藩王的勢力已然不可小覷,如果鄭經再與三藩王聯盟合兵,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真到那個時候,朝廷要想一舉殲滅他們,恐怕就會有難度了。不但不能消滅他們,朝廷反而會陷入十分被動的局麵。所以,為了大局著想,朝廷這才不得不下令禁海,當然這是萬不得已之舉。其用意和目的就是不讓三藩王和鄭經勾搭在一起,壟斷貿易也是要讓台灣徹底缺錢、少糧,老百姓沒了吃穿,自然會站出來反對鄭經,台灣也就不攻自破了。
朝廷禁令已然下達,卻不想福建沿海的很多百姓知法犯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全然不顧朝廷的禁令。朝廷明文規定:嚴禁客商船隻私自入海,不允許將大陸的產品運到海上貿易,違令者,無論官民,一律嚴辦。一經發現貨物充公,並獎勵告發者。如發現執行禁令官員知法犯法對罪犯不追捕,視為失察之罪,將著重處理。如當地保甲等基層官員不告發的,並直接處以死刑。沿海可停船之碼頭,均嚴加防範,如發現有偷渡登岸的,防守官員及兵丁將以軍法論處。正因為這樣,朝廷這一禁令的下達,讓沿海的很多百姓都違反了規定,全部下獄。你說這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甚至幾個人都犯下罪過,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處以極刑。
但是,這是絕大多數人違反了禁令,要殺的話,會殺很多,就算當地官員掌握生殺大權,他也沒有膽量將違反禁令的數以萬計的百姓全部處死吧。所以,違令的百姓先全部都關在監獄裏麵,這些人一天不殺不放,官府都是要向他們免費提供食物的,另外監獄人滿為患,很多真正有罪的人,反倒沒有地方關了。
於成龍就任福建按察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解決這監獄人滿為患的現狀。這數以千計、萬計的罪犯,是處置還是釋放,對於成龍來說都是一個棘手的問題。這剛剛跋山涉水來到福建上任,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好好坐下喝杯茶,就有這麼難辦的案子擺在於成龍的麵前。這些都是福建省的巡撫、布政使們不想也辦不了的案子,這才交給了於成龍,正好於成龍夠倒黴,剛來福建就讓他給碰上了。這些都是前任按察使積累下來的案子,現在於成龍上任按察使,這些關押在監獄裏的犯人,全歸於成龍一人裁決,隻要他一聲令下關押在監獄的所有犯人全部人頭落地。
最終,於成龍做了劊子手,罪犯是前任官員拘捕的,但是人卻是於成龍殺的。所以,於成龍最終陷入兩難局麵,他可不想到時候將罪過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於成龍雖然是酷吏,但是他絕不濫用職權,更不會濫殺無辜。死在於成龍刀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大奸大惡之徒,從來沒有濫殺過一人。況且現在被關押在大牢裏的這些犯人們基本上都是良善百姓出身,雖然,違反了朝廷的禁海令,但是也罪不至死,最多隻是小有懲戒罷了。後來,他仔細的翻閱了這些罪犯的卷宗,後發現官員們審理案件過程極為草率,而且很多百姓都是無辜受到牽連。
於成龍想了想,老百姓出海捕魚、貿易也是為了要生存,並不是像一些居心叵測的官員們所說的私通鄭經。朝廷這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網一人的確是好計謀,但是,也會牽連一些無辜,所以,於成龍是堅決不支持這種做法的。於成龍深思熟慮,決定要冷靜的處理這件案子。他先後向總督姚啟聖和巡撫吳興祚提議,強烈要求無罪釋放這批犯人。姚啟聖、吳興祚兩人畏懼朝廷的嚴令,當然不敢私自做主,釋放這批犯人。要是有什麼不好的後果,縱是總督、巡撫也擔待不起。
於成龍無奈,冥思苦想,既然封疆大吏做不了這個主,他就去找比封疆大吏更大的官,那就是去找駐守在福建省的康親王愛新覺羅?傑書。康親王是皇親國戚,而且也是當今皇上的族兄,一向是皇室公認的賢王,找他準沒錯。在福建省也隻要他說的話最管事了,作為兵馬統帥的康親王這個責任他是擔待的起的。在他那裏,完全有先斬後奏之權。
於成龍找到他,向康親王述說了實情,和他的一些想法,認為還是有道理的,於是就答應了於成龍的要求,釋放那些違反禁海令的刑犯。於成龍請示了康親王這下就沒有顧慮了,他可以毫無忌憚的審判這件案子,於成龍將犯人的案宗全部調出來一一查看,隻是斬殺了幾名重要罪犯,其他的善良百姓無辜被攪進來的全部釋放。於成龍這樣做也是對的,殺了幾名罪犯總比一個不殺要好,如果不殺一儆百的話,這些老百姓還是不思悔改,執意要作奸犯科。於成龍重重的處置了幾名要犯,也是為了震懾和嚇唬那些百姓們,量他們以後也不敢再違反禁海令了。
犯人們這次能夠死裏逃生,全的仰仗於成龍,要不是於成龍,換作是其他官員他們都難逃死罪。百姓們自然對於成龍是感恩戴德,同時,福建一帶的漢人也對清朝政權是口服心服了,承認其合法性,是為正統,不敢再起謀逆之心。在這個戰亂年代,於成龍這一舉措,也為大清政權贏得了不少民心,這是毋庸置疑的。由於當下處於動蕩年代,即便是這些犯人就毫發無損的釋放還家,但是他們依然缺衣少糧,時常忍饑挨餓。於成龍不忍,還是一如既往的將自己的俸祿捐獻出來送給那些沒有飯吃的貧苦百姓,自己的俸祿給完了,再動員當地的富豪、士紳,讓他們也獻出一片愛心,慷慨解囊。以此緩解了當地百姓的生活壓力和所存劣境,讓他們在這個戰亂年代也能保證其溫飽,於成龍將百姓當成是自己的父母一樣在孝順、在供養,實在稱的上是真正的父母官,為百姓做主、請命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