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1673),湖廣總督蔡毓榮召見了於成龍,對他這些年在黃州的表現是讚賞有加。蔡毓榮見於成龍官服襤褸,還特意賜了件新的官服給他。也正是在這一年的一次“大計”中,於成龍被新上任的湖廣巡撫張朝珍器重,並舉為“卓異”。這已經是於成龍第二次被舉為卓異了,而且“卓異”的名額有限,於成龍在兩次奪得“卓異”名額實屬不易,也十分的難得。張朝珍身為湖廣巡撫,也算的上是封疆大吏了,於成龍在這十來年裏,得到過兩位封疆大吏的青睞和器重。一位是兩廣總督金光祖,這也是他第一位貴人;一位是湖廣巡撫張朝珍,張公算是於成龍這輩子的第二個貴人。要沒有這兩個人的幫助和支持,就算於成龍再有本事、有政績也沒有辦法升上去。出仕以來,還多虧了這兩名上司的鼎力相助,不然就隻有在羅城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幹到退休了。這一次“卓異”,於成龍順利的坐上了正四品的交椅。
二、 “三藩”之亂
於成龍這幾年在黃州府同知任上表現突出,再一次被舉為“卓異”,這也是他第二次被舉為“卓異”,朝廷新的任命下來,於成龍被擢升為福建省建寧府知府,知府在清朝已經是正四品官員了,於成龍又在原有正五品同知的基礎上又官升兩級,坐上了正四品知府的位置,知府在古代也就相當於現在的市委書記一職了。
於成龍雖然已經升官,但是以後的日子也更苦了。
他新上任的建寧府,正是在福建境內,福建省又是我國的沿海省份,位於我國的東南部與寶島台灣隔海相望。福建省雖然新屬清朝管轄,但是,那裏依然有南明小朝廷的餘孽存在,處心積慮的想要反清。南明王朝雖然被清朝所滅,無法避免的是還有一小股餘孽,未能斬草除根,常常會有騷動。再加上當時與福建省隔海相望的台灣還在鄭經的統治下,尚未被清朝收複。所以,於成龍麵臨的環境很複雜,可以說時時刻刻都會有被鄭經反攻的可能,他的做好準備工作,警惕心要強。
所謂“三藩”正是清朝康熙年間三個諸侯王,分別為: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這三個藩王,勢力最大的當屬平西王吳三桂。三個藩王都是明末位高權重的將軍、大臣,清軍入關自然是少不了他們的幫助,三個藩王為了貪圖榮華富貴,與清軍來個裏應外合將明朝給賣了,尤其是吳三桂,他發揮的作用更大一些。
清朝廷入關執政,迫於形勢,由於政治上的需要,清朝政府不得不對他們三位前朝有功之臣封侯晉爵。以此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但是,三個藩王自從被封王以來,還時時刻刻想著自立門戶、起兵反清,自己當皇帝,康熙皇帝即位以後,漸漸地發現了他們的狼子野心,為了鞏固皇權,削減藩王的勢力,康熙皇帝於康熙十二年(1673)春,作出了撤藩的決定。三個藩王本來早就想反清了,但是苦於清朝對他們的恩德,如果冒然起兵,畢竟會受到天下人的譴責,落了個以怨報德的罵名,至少名不正言不順。
現在好了,康熙皇帝主動提出來削藩,要對他們進行措施,削弱他們的權力,是清朝先對不起他們的,這下起兵就算是名正言順了,相信沒有人會再說什麼。三個藩王暴露了蓄謀已久的謀反之心,開始在領地上調兵遣將、蠢蠢欲動了。吳三桂謀反之心已基本上可以確定,他也是在康熙十二年(1673)十一月,殺害了朝廷官員雲南巡撫朱國治,自稱兵馬大元帥。提出“興明討虜”,將矛頭指向朝廷。
吳三桂一路攻州克縣,包括湖南、四川的很多城池都在吳三桂的掌握之下,並且有很多當地官員已經開城投降。從吳三桂起事到被徹底剿滅,曆時八年,於成龍正是在這樣一個戰亂的環境下為官,可想而知能好過嗎?
基本上可以認定,於成龍在三藩之亂爆發的這段時間裏異常的幸苦,算得上是漂泊不定,四處奔走安撫,總之,沒少吃苦。很多時候他都被朝廷臨危受命,臨危受命當然也是對他的一種信任,正是這種信任才讓他身心疲憊,為了順利的完成朝廷派給他的使命,他甚至多次立下軍令狀。
就在三藩之亂爆發的康熙十三年(1674),於成龍已經年近花甲,可以說人生已經到了垂暮之年。這麼大的年紀,體力也自然逐漸衰老,但是,工作依然要做,而且不能有半點馬虎,更不能出錯。吳三桂等三個藩王造反,很多城池都被他們攻陷,於成龍身為朝廷命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是在深受戰亂之苦的南方為官,他這幾年的任務,主要是為前方將士鋪路搭橋,做好後應,這叫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旦有什麼緊急任務都會臨危受命派給於成龍,於公是個做什麼事情都十分認真的人,朝廷派給他的每一項任務,他都按時按量的完成,從來不曾有過半點差池。
就因為他的認真勁兒,同僚們嫉妒她、看好他,上司更是對他欣賞有加。但凡有什麼艱巨而重大的任務便會毫不猶豫的派給於成龍,於成龍因此承受的壓力很大,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對於任何事情他都喜歡事事親為,他的人生從來沒有留下敗筆,入仕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但是,沒有出現過意外,更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康熙十三年(1074)二月,於成龍順利的完成了黃州知府托付給他的“入覲”任務,從京城返回黃州。本來於成龍已經升任為福建省建寧府的知府,然而,就在當年的三月初,於成龍接到了湖廣巡撫張朝珍的臨時調令,說武昌知府位置現在空缺,讓於成龍火速趕往武昌主持全局,管理武昌軍政要務。對於朝廷早已下達的新的任命,巡撫張朝珍給朝廷上了一表,要求讓於成龍就此留在武昌府做知府,加上目前戰爭吃緊,各地告急,朝廷也就沒有反複的斟酌便答應了。
清朝征收賦稅的時間,定在每年的四月份,武昌府地處湖北省,湖北省又靠近湖南,而湖南早已被吳三桂攻陷。因此,武昌府邊上經常受到一些流寇騷動,小規模的戰役都是不少發生。每年到收賦稅的時候,都是老百姓最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災荒之年和這樣的戰亂之年。由於發生戰亂,百姓很多流離失所,沒有經濟來源,湖廣省這一年的賦稅,各地官員們都有不同的意見,究竟是“開征”,還是“緩征”大家都在討論這個問題。
堅持緩征的於成龍,隨即給上麵上了一份提議《為武昌各屬請緩征詳》,內容主要是介紹了武昌府下轄的各州、縣實際情況。於成龍這個提議,還是相當明智,民以食為天,老百姓都沒有吃的,哪裏來的錢交稅,要是官府強行催繳,結果是會適得其反的。反正橫豎都是死,逼急了指不定老百姓會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來,甚至還有可能投靠吳三桂。而且現在正逢戰亂,官員們都要忙著應戰,共拒外敵,哪裏來的時間去向百姓討要稅收,到時候真的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官員們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以此耽誤軍政大事,那後果比延誤收稅還要嚴重。
相反,如果實施“緩征”這一策略,不但能安撫老百姓、收買人心,也能讓官員們抽出更多時間去打擊造反勢力。緩征,隻是延緩征收的期限,並不等於免征,待風平浪靜、雨過天晴後,還是要如數的上繳。不過,這要比“開征”人道主義多了,老百姓和官員們都有了甜頭,這叫一舉兩得。
康熙十三年(1674)四月初,於成龍被湖廣巡撫張朝珍臨危受命,派到武昌府下轄的鹹寧、蒲圻兩縣修造打仗用的橋梁,戰爭迫在眉睫,刻不容緩,將士們都在等著於成龍造好橋以便大軍通過。並駐守蒲圻縣城,以防敵軍攻陷。
蒲圻縣城是進入湖北省的第一道防線,是鄂省的門戶,一旦蒲圻被破,那麼湖北全省都將危在旦夕,所以,於成龍的壓力很大。周邊的很多城池已經被吳三桂等敵軍攻克,要是蒲圻失守,那麼於成龍便難辭其咎,弄不好還是殺頭大罪。朝廷派給於成龍造橋的任務,僅僅隻限於三天,三天後不能完成便是死罪,並立下軍令狀。三天之內,要造好一座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橋梁工程師也不可能在三天內造成一座橋,這個任務無疑是艱巨的,而且人力有限。三天時間要想造成一座橋,唯一的可能隻有不眠不休,加班加點,日夜趕工,才能有勝算。於成龍迅速的召集周邊可靠的捕快、衙役,還有一些年輕力壯的仁人誌士來打下手,雖然於成龍身為武昌府的知府,手下還是有不少的兵丁,但是,這個時候正處於戰亂,很多兵士都已經派出去應戰了,留在於成龍身邊修橋的兵丁並不多,也就那麼幾百人。各衙門也實在是抽不出來人幫助修建橋梁。於成龍對修建橋梁的兵丁以及工人實行輪休製,白天一部分人趕工,一部分人睡覺,到了晚上白天睡覺的那批工人就加夜班,上白班的人繼續休息。這樣的輪休製使橋梁在三天之內順利完工,這些都在於於成龍平日裏做事一絲不苟,對修建橋梁一事更是一鼓作氣。
一座臨時軍用橋很快就都搭建好了,不料,大軍正從橋上通過的時候,突然天降暴雨、河水猛漲,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橋梁很快就被衝垮了。很多士兵從橋上跌落河中被衝走,淹死了。
聽聞橋梁被洪水衝垮,於成龍是五內俱焚,對天喊道:“天要亡我啊!”
最後,橋梁被衝垮,大軍不能順利渡河,統兵將軍立刻發文給巡撫張朝珍,要求張朝珍嚴懲於成龍督造橋梁不力之罪。於成龍將情況如實的彙報給了張朝珍,張朝珍鑒於是天災,不怪於成龍,況且他橋梁本來已經都打造好了,這次洪水是該地區幾十年不見的罕見水災,就算橋梁再結實也不可能抵擋得住洪水的衝毀。
張朝珍一向是很器重於成龍的,對於成龍的話是深信不疑,兩人見麵一般都以“公”字相稱,於公或張公,可見兩人交情匪淺,而且對彼此尊敬有加。但是,交情歸交情,這一碼歸一碼,於成龍確實犯了失職之罪,就算張朝珍不將此事上報給朝廷,也有會別人這樣做的,況且於成龍為了一宗案子曾經得罪過軍中統帥,他肯定會拿於成龍說事,告到皇帝那去。
果然應驗了,沒過多久,皇帝的聖旨就下來了,罷了於成龍武昌知府一職,這樣的處罰結果要比殺了於成龍還要痛苦,對於於公來說,他寧願被砍頭,也不希望被罷官,入仕這麼多年,為朝廷貢獻這麼多,哪能這麼一朝就化為泡影。他活著不能為民請命,還不如死了的好。而且這也是他入仕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受到懲罰,要他情何以堪啊!心情很糟糕,整日借酒消愁。盡管於成龍被罷官,但是,他對老百姓的恩威都還在,他雖然不再是武昌府的知府,但是,在老百姓的心裏,於成龍就是他們武昌府的知府,而且於成龍曾經在多處為官,所到之處皆有政聲,老百姓對他也是感恩戴德,對他擁護有加。
就在“三藩”之亂爆發後不久,很多地方被淪陷,百姓陷入到水深火熱當中。老百姓走投無路,很多都開始禍亂人間、占山為王,就連於成龍曾經待過的黃州府這次也是匪寇猖獗,都想趁著亂世,分一杯羹,落得一席之地。黃州地麵上的匪寇當時既然乘亂聚集了幾十萬人,朝廷對此也感到相當的棘手。“三藩”之亂尚沒有得到平息,這地方又開始出現匪患了,打仗的兵丁尚不足調遣,哪裏還能分兵來攻打匪寇。
三、 黃州東山平叛
受“三藩”之亂的影響,很多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生產、生活遭到了很嚴重的破壞,社會秩序變的異常的混亂。
由於很多老百姓沒有吃的,或者家中親人被叛軍所殺、所侮辱,最後被迫走上梁山做了好漢。立誓揚言要殺回來替死去的親人報仇泄恨,然而,這部分人的本性並不壞,而是受到了一些心懷不軌的人的煽風點火,被這些壞人利用,最後才開始為非作歹。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完全自願的,家裏沒有一人傷亡,最後也上山做了土匪,這部分人是心懷鬼胎,想僥幸在這亂世之中謀的一席地位,不用勞作,做個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反正朝廷現在也在對叛軍用兵,所以,即便是做了土匪,朝廷也無法分心出來對付他們,況且叛軍比土匪更加急於剿滅。很多人都抱著這樣一個僥幸心理,趁著亂世來個順手牽羊,該搶的搶,該拿的拿,黃州地麵一時間變的很混亂。
早已在黃州潛伏、盤踞了多年的秘密組織“蘄黃四十八寨”,也開始有所行動了,他們在黃州已經開始秘密的進行著反清複明的籌劃工作,並調兵遣將,開始蠢蠢欲動了。
在這支起義軍中,有個專門的軍師叫做黃金龍。此人祖籍河南,著裝似道士,對於外界一致稱他是天神派下來輔助起義軍打江山的,並隨身攜帶這上天賜給他的天書和寶劍,專門用來斬妖除魔的,以此進行招搖撞騙。他立誌要幫助明朝皇室收複河山,反清複明。對於黃金龍天神的來曆,社會上的普通老百姓是深信不疑,恰恰又是處在清朝,一個君權神授的封建社會,老百姓因為迷信,自然是很容易受其蠱惑。
自古以來,很多起義軍在密謀造反之前,都先給自己立個牌坊,讓自己的起義軍隊名正言順替天行道,三國時期的劉備稱自個為漢皇後裔,還有後來的天平天國起義,洪秀全不也改信了拜上帝教嘛,還稱自己是什麼上帝的兒子,這樣做目的是蠱惑社會底層的普通百姓,讓他們跟著自己起義造反。黃金龍稱自己為天神,想必用意也在於此吧。
而這支起義軍的首領叫劉啟禎,字君孚,人稱劉君孚,麻城人。此人實為不折不扣的反清份子,起名“啟禎”暗含“天啟崇禎”之意,字“君孚”也有“不忘故君”之意。他隻是這“蘄黃四十八寨”秘密匪首之一,他在民間很有威望,當地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以說是一呼百應。此人本性並不壞,於成龍以前在黃州同知任上還重用過他,想必要不是這可恨的“三藩”之亂,也不會落草為寇。
黃金龍和劉君孚交往密切,可能在於二人誌同道合。而且,黃金龍也因此成為劉君孚家中的常客。吳三桂倒也老謀深算,很會打如意算盤,因地製宜、知人善用,他知道黃州一帶早已暗藏反清勢力,也曾聽說過劉君孚這幫人的手段和威望。於是就差人秘密前往劉君孚等人的據點進行遊說,希望他們能夠投靠平西王帳下,為其效命,他日必有高官厚祿。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吳三桂以名利和地位誘惑這些土匪,他們哪能不動心。劉君孚當然是個有頭腦的人,自然是不吃吳三桂這套,更不會為他所惑。兔死狗烹的道理,他還是懂的,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吳三桂做了皇帝還能用他們嘛,自古以來隻有打江山的沒有坐江山的,隻能是同患難、共生死,但是做不到有福同享。
盡管劉君孚不歸順和效忠吳三桂,但他知道這是個絕佳時機,現在正是戰亂之時,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也隻有乘亂才有可能反清複明。劉君孚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和黃金龍秘密聯絡各地起義軍首領,希望把所有首領、寨主的力量團結起來,集中在一起,一定會有所成就,會對朝廷造成威脅,起到震懾作用。劉君孚的計劃倒是很成功,這些起義軍都成立了盟軍,組成一支龐大的叛軍力量,叛軍數量既然多達十幾萬。
康熙十三年(1674)七月,由劉君孚為首的起義力量正式拉開。麻城知縣並不了解此事的嚴重性,隻是按照上級的要求,秘密追查那些被吳三桂收買了的人,一旦有被懷疑的對象便會被抓回去嚴加審問。遇上亂世,人們都不在理性了,縣令大人也是一樣,如今是全國進入到警報狀態,各地都在派兵平叛,再加上這農民軍也參與其中進行起義,各地基層官員是手忙腳亂,叛軍還沒有攻到這裏來,他們就已經自亂陣腳了。半點馬虎不得,稍有差池便會被問罪。盡管如此,便有很多錯抓或漏抓的人,還有些鄉紳土豪以此有了公報私仇的借口,他們為了泄恨,往往會舉報一些無辜的人說是吳三桂的眼線或者臥底,讓官府出麵抓他們,來個借刀殺人,官府也顧不得查,亂世之中無辜枉死之人倒是不少,他們的宗旨是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漏網一人。梁子越結越深,矛盾不斷加大,社會是亂上加亂。
劉君孚的養子劉青黎的保戶楊楚喬被官府逮捕,最後是屈打成招,劉君孚以為是官府掌握了他的什麼把柄還是證據,在還沒有完全做好起事的準備工作下,於康熙十三年五月,在曹家河舉兵造反。這一次叛亂對清朝政權的撼動還是相當大的,幸虧康熙皇帝英明,要是換做任何人都難以控製住局麵,叛亂可分為兩股勢力,一股是三藩的兵力,還有一股是農民起義軍。甭說三藩的兵力了,僅黃州的農民起義軍就有十多萬,朝廷正在對三藩王進行用兵,哪裏抽得出多餘的兵力對付起義軍呢,康熙皇帝也還是感到很頭疼,最重要的是起義軍的數量也不少。這是最典型的官逼民反現象,一方麵是三王造反,老百姓沒了活路。一方麵是官府錯將好人當成是通敵的對象,對其進行屈打成招、嚴刑逼供,哪能不引起公憤。黃州府匪患猖獗,吳三桂兵臨城下,百姓民不聊生,黃州告急。黃州府這彈丸之地,竟然糾集了十多萬人的匪徒。十多萬人的匪患不是小數目,更不是地方上的那點兵丁可以擺平的,對付這股巨大的土匪勢力,隻有等來朝廷派來大軍征剿了,但是,朝廷現在還在忙著聚集大軍對付三大藩王那幫反賊。雖然沒有兵馬可以征調,但是,作為湖廣巡撫的張朝珍還是被下了死命令的,要想盡一切辦法平息黃州府的動亂。
張朝珍作為湖廣巡撫,管理湖廣境內的軍政大事,黃州的這檔子事自然也就義不容辭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雖然張朝珍是巡撫,手下也有不少兵馬可以調動,但是現在是緊張時期,湖光境內可以用的兵丁已經被總督調走了,去抵禦藩王勢力了,哪裏可能調到兵,地方上各級官員手下都有不少兵馬,他也不可能任意調用,因為地方官員也要用他們來鎮守城池,如果調走他們,那麼地方上的縣城、州城、府城便失去了防禦能力,成了空城,那敵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得到城池。張朝珍為這事感到很是頭疼,黃州之匪如果不盡快驅散、解決,一旦釀成大禍,那麼後果不堪設想,他這個做巡撫的,恐怕也難辭其咎。手下沒有兵丁可以調,也沒有驍勇善戰的將軍可以用,張朝珍為此操碎了心,黃州匪患一日不除,他是寢食難安,吃不下睡不著,誰叫張朝珍也是位賢德的好官呢。他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一人,那麼就是武昌知府於成龍。
他曾經在黃州府做過同知,對當地百姓做過很多好事,黃州百姓都還銘記於心,於成龍現在雖然升了武昌知府,但是,他對黃州百姓的恩威還在,百姓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視於成龍為老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爺。要是於成龍肯幫忙,願意去那麼他將會勝過十萬大軍。然而,不巧的是,於成龍就在剛剛因為軍橋被洪水衝毀的事,被朝廷給免了職,不再是正四品的武昌府知府,一朝成為一介草民。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成龍和張朝珍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為了天下蒼生,為了讓百姓們少受些戰亂之苦,他倒是很願意幫這個忙。但是,於成龍擔心的是,現在他被朝廷免了職,隻是一介草民,哪裏有能力去管黃州的事情,再說黃州下麵的知縣們,於成龍也沒有這個權力去差使他們。為此,他向張朝珍表明事情的複雜性以及阻礙,張朝珍特意給於成龍下了權力,也向黃州府下麵的知縣提前支應,要他們務必遵從於成龍的調遣。於成龍感恩戴德,有了張朝珍的這個命令,於成龍放心了,至於說他是一介草民這事,張朝珍也會盡快的向朝廷請命恢複於成龍的官位。這次於成龍從武昌出發到黃州,竟沒有要張朝珍為他征調一兵一卒,隻身前往黃州,身邊隻有幾個仆人。黃州府的百姓知道於青天回來了,他們都高興著呢,知道這下剿匪有望,他們的太平日子就要到來了。
黃州府下麵的知縣們,曾經都受到過於成龍的照顧和幫助,對於成龍的為人更是心服口服,他們都很願意唯於成龍的命令是從。劉君孚見到事情敗落,他的秘密也基本上公開了,於是,他狗急跳牆,便以前起兵起義。劉君孚開了個頭,其他地方的幾個土匪首領程鎮邦、鮑洪公、陳恢恢、李公茂等人也紛紛響應,揭竿而起。知縣屈振奇倒也不甘示弱,於是他請來黃州府副總兵王宗臣率領兵馬駐紮在興福寺,屈振奇自己卻率領衙役和鄉勇駐紮白杲鎮,兩人約定好了時間準備合力進行剿滅。
誰知,劉君孚的手段更高明一些,他派來七名騎兵,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到王宗臣的軍營進行偷襲,結果王宗臣兵敗,他和縣令屈振奇一起被趕回了縣城。此時情形迫在眉睫,黃州社會越來越亂,麻城縣東山的“蘄黃四十八寨”也趁勢起兵,局勢愈顯混亂,並一發不可收拾。
巡撫張朝珍深深的明白黃州東山叛亂的嚴重性,一旦土匪成了氣候,形成勢力,那麼,長江中下遊老百姓的生產、經營將會被壟斷,湖北一帶將會是腹背受敵,更加讓吳三桂等人有了可趁之機。不僅如此,湖北身後的河南、安徽、江蘇等省,將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一旦敵人進攻北方,那麼,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就連康熙皇帝精心的布陣都會發生改變,整個戰略目標都將發生轉變,總之,後果相當嚴重。
於成龍現在還是戴罪之身,為了百姓,為了社稷,為了大清,於成龍隻能是硬著頭皮答應湖廣巡撫張朝珍的請求,兩人交情匪淺,於公於私於成龍自然是沒辦法推辭,黃州一事他是義不容辭。
於成龍與張朝珍對於黃州事件的意見是一致的,不能將黃州叛亂視為反清複明的政治事件,黃州起義軍基本上都是貧苦百姓出身,不巧的是,恰逢三王叛亂,他們是官逼民反,不能將其視為反賊進行斬盡殺絕。於成龍最後對黃州匪徒實行招撫策略,動之以情,恩威並用,試著給這些被蠱惑的百姓一些甜頭,就是優待政策,希望他們能夠改過自新、洗心革麵,再世為人。
於成龍請求張朝珍給他特權,就是先斬後奏,見機行事,張朝珍自然是對他信任有加,便應允了於成龍的要求。對於於成龍來說,黃州平叛將是他戴罪立功、將功贖罪的大好機會,如果成了,很有可能就官複原職了。
於成龍好說曾經也在黃州府做過二把手,愛民如子,黃州百姓自然都記得他的恩德,尤其是黃州府麻城縣的鄉民們更是對於成龍信任、尊敬有加。於成龍當然相信黃州百姓是無辜的,他們是受到了一些反賊的煽風點火,是唯恐天下不亂,老百姓都被蒙在鼓裏。
於是,他將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都歸結到了劉君孚一人身上,黃州叛亂甚至到今天這種地步,跟他是脫不了幹係的。好在現在劉君孚勢力是勢單力薄,他雖然聯絡了各處的起義軍,最後形成合兵,合力來對付朝廷。但是,別的地方的起義軍首領尚未到達這裏,所以,劉君孚還是孤軍無援。於成龍就想了,現在其他地方的起義首領還沒有趕到這裏與劉君孚的兵馬會合,他現在實力單薄,還無力與朝廷的大軍對抗,現在去對他進行遊說,還有可能讓他回心轉意、放下屠刀,要是真的其他地方的起義力量與他形成合力以後,那他投降的幾率就相對要小了,畢竟到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是穩操勝券了,對誰都可以不屑一顧,更不會把誰放在眼裏。
當天,於成龍派了一個鄉約,並帶上於成龍的親筆書信去山寨求見劉君孚。於成龍在信中向劉君孚詳細的介紹了朝廷對他們招撫的優待政策,隻要劉君孚率部投降,朝廷不但不會對其追究,反而還會委以重任。於成龍揣摩著時間,估計這名鄉約已經到達劉君孚的上寨,於是,便騎上一匹騾子,並帶上兩名隨從,一名打傘,一名敲鑼;向著劉君孚的山寨靠近,在距離山寨不到兩裏路的地方,於成龍便命令手下的隨從敲鑼並傳達他的話,稱於大人到了,專門前來解救身陷絕境的相親。劉君孚曾經在於成龍手下做過事,深知於成龍的為人,他向來鐵麵無私、剛正不阿,更不會對罪犯手軟。
劉君孚聽說於成龍來了,他是大驚失色,藏在了後山便不敢露麵,劉君孚便命令把守山門的人手持巨斧、麵相猙獰恐嚇於成龍,讓他不敢向山前邁進。於成龍當然是不會懼怕劉君孚的這一伎倆,況且他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於成龍帶著幾名隨從來到山寨前,好在很多士兵都認識於成龍,曾經還受到過於成龍的恩惠,自然不敢也不忍心對於成龍痛下殺手。並且於成龍是孤身前往,盡管身旁隻有幾名隨從,根本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便也卸下了心理防線。
於成龍來到劉君孚的大廳,坐下來,旁邊把守的匪兵都感到十分的詫異,於成龍便問道:“老孚上哪裏去了,怎麼不出來見我?!”
匪兵們鑒於於成龍以往對他們有恩,便顯得有些尷尬,難為情的道:“首領外出,不一會兒便回來!”
匪兵們看見於成龍,又不好意思上前招呼,怕於成龍責怪他們,大家都知道於成龍是個好官。於成龍見到他們尷尬的表情以後,便主動的上麵與他們打招呼,這一來,這些鄉民匪兵們便更覺得難為情,對不起於成龍以往在黃州對他們的教誨。於成龍倒是個非常睿智的人,與這些造反的鄉民們見麵,並沒有興師問罪,隻是先問他們的家常,比如莊稼收成、家人健康等,這讓這些匪兵們感到很溫暖,感覺於成龍不是來攻打山寨的,有點像位慈愛的老者。鄉民們是感動涕零,紛紛放下手中武器,於成龍對大家的慰問,自然是觸景生情,想起於成龍之前在黃州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還有和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不用每天做縮頭烏龜、逃避官兵的追殺,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見打。好好的良民不當,誰願意造反啊,鄉民們向於成龍訴說了心聲,他們造反是迫於無奈,是官逼民反。通過於成龍的這一遊說,可以認定一點,他們被於成龍的話動搖了,不願意再當土匪,不願意再過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想回到家裏與家人團聚,劉君孚的軍心徹底被於成龍給打散了,軍心已散,這些起義軍也就不攻自破。
劉君孚其實一直都躲在暗處,靜靜的觀察於成龍呢,這叫靜觀其變。但是,於成龍現在已深入到自己的家門,劉君孚不得不出來迎客。見劉君孚出現在於成龍的麵前,於成龍向劉君孚述說了整件事情的嚴重性,造反是滅九族的大罪,要是趁現在還中毒不深,盡早的退出來還能免於一死,而且朝廷也不會對其追究,還會委以重任。如果執迷不悟,還是一意孤行,等待他的將會是殺頭大罪。於成龍自然是好言相勸,這於公於私都是為了劉君孚好,於公,要是劉君孚肯束手就擒,那麼黃州這片天下便可太平,百姓便能安居樂業;於私,於成龍素來與他還是有一些交情,勸他投降,是希望劉君孚能夠免於一死。當然,劉君孚反清複明之心,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一時興起,拿自己的生命再開玩笑,他是密謀已久。所以,也絕對不會因為於成龍的幾句話就讓他浪子回頭、放下屠刀的,但是,劉君孚考慮到此次起義很倉促,並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並且現在人心已然渙散,要是執意起事,恐怕會落得個死無葬生之地。所以,劉君孚倒是個聰明人,沒有當場就答應於成龍的要求,而是表麵上答應,來個陽奉陽違,背地裏再伺機而動、靜觀其變,一旦有了機會再東山再起。幾日之後,劉君孚便帶著自己手下的幾千人馬來到於成龍處向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