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虔馳扛著他那輛親手組裝的山地車打算從莽園橫穿進入豁乞山，這是最偏也最近的一條路，背包裏除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外其他都是高熱量的食品，地圖上顯示豁乞山脈北部有七八條水線溪流交錯，就帶了個大水壺， ZIPPO、指南針和瑞士軍刀是基本武裝，當然，相機是必帶的，也是重點保護對象。也許是五點多都還沒起床，從虔門館後門出來進入莽園一個人也沒碰到，從內院到外院，剛走上半山的斜坡，就看見一滿頭藤發的女人，站在一株碩大的靈芝上，遠遠看上去像是漢朝的裝束，但卻穿了雙清朝的馬蹄型木底女鞋，雙手叉腰，右臉塗得青綠，左臉畫得妖媚，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紀，抬著下巴瞄著虔馳，“喂，小屁孩兒，你！你！你！說你呢，做啥去？”
“芝……芝仙婆？”虔馳定了定神，撂下山地車，走到芝仙婆麵前，微微鞠躬問好，“這麼早，您老就開始忙了？”
“小子，你知道不知道隨意穿行莽園是犯了虔門的大忌，這裏可都是稀罕物，碰壞哪個都不是小事兒。”芝仙婆一揚手，手裏冒出跟四尺多長的旱煙杆，杆當中拴著個鏤花皮煙囊，輕輕一搖煙壺就閃出點點火星了，吧嗒吧嗒抽了兩口，“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
“您老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過去算了，反正誰也不知道。”虔馳討好地點著頭。
“嗯，看樣子你是鐵了心要上豁乞山了，不過也好，小孩子出去闖闖有好處。”芝仙婆嘴裏叼著煙自言自語，“老娘我活了一千，不，八百，不，一千二，不，不，不……反正活了千八百年了，看著你們虔家這一代代，就沒個安分的……”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虔馳皺著眉頭，心裏嘀咕著，這老太婆是不是年歲大了老糊塗，說著說著就不對路了。可又不好隨便插話，隻能憋著氣出耳朵幹聽。芝仙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小馳完全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冒，就等著她說完放行。
“……說到你這們這代，就老二還算本分，老三老四最他媽的滑，虧這老大不要位子，不然，這豁乞山非得他哥仨掀了不成……”芝仙婆說著說著竟然盤起腿坐在靈芝裏，口吐煙圈，一副嘮家常的模樣。
“芝仙婆，我三哥不是失蹤了麼？怎麼還說他滑？”虔馳覺得其中定有蹊蹺，這老太婆也許知道點內幕。
芝仙婆眼睛一亮，抬起眼皮瞅瞅他，似是非是地晃了一句，“失蹤了？失蹤了啊？我還不知道呢，失蹤了就不滑了，沒了就不滑了，都是老實人了。”說完抿著嘴笑了笑，“讓你走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兒，否則……”
“行，啥都答應，您說。”小馳一看表都快七點了，要是被四哥的人發現，別說穿行，連走都沒門。
“聽說你要上山，我就在這兒等你來著，如果向北呢，八成得穿過不道不名村，給我帶一副七顆的各珠吧。”
“各珠是什麼？珠子？”小馳隨手點出筆記，裏麵根本沒有各珠這個條目，“什麼樣子的珠子？”
“話說呢，兩千五百年前，豁乞山呐，就是這山，哪個神仙忘記了，反正是是引海入山，彙海水與山泉……”芝仙婆剛說了沒兩句，虔馳腦袋就大了，兩千五百年前？這要說到哪輩子去啊，馬上抬手高呼，“好的，好的，婆婆，我知道各珠了，一定給你帶回來，七個，保準一顆都不少。”
“哦，這樣啊，那你一路上小心啊。”芝仙婆提起旱煙杆在地上一劃，草叢間出現一條土道，“走這裏，別碰到花花草草的。”
“謝謝婆婆，那我就先告辭了！”虔馳騎上車子就往山上蹬，蹬了十幾下時，隱約聽到芝仙婆的輕輕耳語，“你哥讓我給你帶句話，走過頭了就往回看。”
“嗯？什麼？”小馳回頭一瞅，發現自己已經出了莽園，後麵的路早就沒了，芝仙婆卻已毫無蹤影。
更詭異的是，再轉過身來，麵前不是豁乞山山林，而是一個城鎮的入口，嚇得虔馳一個哆嗦，回頭再看，完全不知莽園飛到什麼地方去了，身後竟然是唯一一條通向護城門的石板路，盯著腳下的路足有五六分鍾，才漸漸接受這個現實，護城橋前左右各立著塊一人來高的石碑，右石碑以陽文刻著“不道”二字，左石碑以陰文刻“不名”二字，都是有點接近小篆的隸書體。
小馳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一眨眼就到總比自己拚死命找要強，管他死活，進去再說！於是，卯足了一口氣，騎著車就往城門口衝，衝過護城橋，發現根本沒守衛，所有人都是自由進出，而進出的人穿著打扮跟自己也沒太多不同。
剛一進來時隻是東瞅瞅，西看看，掏出指南針，一門心思往北走，推著車子前行了約半個多小時，發現過往的路人都盯著自己看，一時慌了神，推著車子逃進了旁邊的窄巷，貼著牆壁往外瞧，躲了有十多分鍾，就感覺身後有人點他肩膀，回頭一看，是個小孩一腳踏著山地車座椅，一腳踩著後座，還衝他笑嘻嘻的，“喂，小鬼，你這樣很危險！”虔馳說著伸手就要把那孩子抱下來，沒想到還沒碰到，這小男孩一個後仰翻跳，穩穩當當落到了地上，“喂什麼喂，我叫小怹，是無滅童子生。你是哪裏來的？到我們這不道不名村做什麼？”
“小貪？貪什麼？還是哪裏癱？什麼是不滅童子生？”虔馳看他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孩，身穿黃直裰，腳踏黑布靴“喂，小怹，問你個事情，這不道不名村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走在街上總有人盯著我看？”
“啊？你真的是外麵來的啊？那你跟我來！”小怹朝虔馳招招手，“咱邊走邊說，我帶你去無滅堂，見過我師父，你問他好了，對了，你叫什麼？”
“虔馳。”小馳剛說完就後悔了，應該想個假名字，這真名真姓的不一定有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