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若雅的手輕輕扶在了我的肩上。她似乎害怕我突然倒下去。
我沉默片刻,然後問他:“她還剩下多少時間?”
莫塔同情的看著我的眼睛,“十天,也許,最長恐怕也不會超過十五天。”
我感覺整個人空蕩蕩的,身體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重物肆意的來回碾壓。
“不過……”莫塔突然欲言又止,這個詞裏轉折的內涵卻瞬間抓住了我,就像一個正在下沉的人突然發現了一個救生圈。
我盯著莫塔的嘴唇,一瞬不瞬,焦急的等待著他說出後麵的那些句子,焦急的等待著這個帶有魔力的詞展現出它的驚人魔力。
莫塔的嘴唇有些發抖,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他內心激烈交戰,有一股力量堵在他喉嚨上,不許他說出後麵的話。
他需要人推一把。
“莫塔醫生,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再糟了,所以你心裏還有什麼想法,不妨開誠布公的告訴我。”
說話的時候,我用誠懇的眼睛看著他,希望他也坦誠相待。
他想了想,遲疑的說道:“我們瑞士的實驗室裏,有一種藥,也許……”
在他結結巴巴的敘述裏,我總算明白了,默林克集團的瑞士實驗室,近期發現了一種藥物,有極其微小的可能性,能夠喚醒處於深度昏迷中的病人。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不給我媽媽用上?”我用盡全力讓自己沉下氣來,貌若鎮定的詢問莫塔醫生,內心卻掀起了滔天巨浪,“是不是因為這個藥非常昂貴?是這個原因嗎?”
“不不不”,莫塔連忙解釋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事實上,這種藥物非常危險,它實質上是一種病毒。是一種從立克次氏體剝離出來的毒株,我們偶然發現這種毒株有一種奇怪的副作用,會刺激大腦產生劇烈的反應,如果健康的人體接觸到它,即使微小的劑量,也會使人癲狂,劑量稍大,就會立即導致休克甚至猝死。現在我們隻是使用白鼠做過實驗,發現有大約百分之五的可能,能夠讓腦部受到重創的白鼠回複正常的神經反應。這有點類似強心針的原理,不過具體來說又不太一樣。相當於我們人為的將病毒釋入病體的大腦,通過它刺激那些陷入不應狀態的腦細胞,讓它們重新建立起神經反應。”
“不過”,他麵有難色的說道:“可控的實驗表明,恢複的可能性隻有百分之五,本身已經微乎其微。而且我們其實並不知道會恢複成什麼樣。因為人的大腦,跟白鼠比起來實在複雜太多。而目前我們還沒有機會開展人體的實驗。如果貿然為病人使用,首先這本身就是違法的。違反的還不僅僅是貴國的法規,況且這種行為也相悖於我們作為醫生的操守,我隻是看你這麼傷心,不知道為什麼就忍不住說了出來。對不起,你就當我這些話沒說過吧。”
我搖了搖頭:“如果丟掉這百分之五的希望,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像現在這樣,十天或者十五天,直到身體慢慢變冷嗎?”
“給病人使用未經測試過的可靠藥物,那是違法的。”莫塔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臉上露出後悔的神情,“帶來的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不僅僅對我,也許會波及到我們整個醫院,乃至整個集團。”
我沉默半晌,對莫塔道:“病床上的是我的母親,也是現在我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唯一親人。雖然她現在依靠呼吸機還在呼吸,但你已經宣告過她腦死亡了。腦死亡,在醫學上就等同於死亡,是這樣的嗎?也就是說,其實現在我母親在你們醫生專業的眼光裏,跟一具屍體沒有什麼區別,是嗎?”
莫塔默然。
“她已經死了,可是還有百分之五的機會能夠讓她重新活過來。放棄這百分之五的機會,那也不用等了,現在就可以宣布她死亡,其實昨天你已經宣布過了,不是嗎?起死回生,難道反而違背了一個醫生的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