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的誓言曆曆在目,當初的情深仍舊濃鬱,卻都隻化作流不盡的苦淚,在眼眸裏強忍打轉,為的是,在心裏再痛一點,再懲罰自己深一點。
我不忍看清汶爸爸臉上的所有的表情,這樣太過明顯和強烈的愛與痛,我明知自己難以承受的。
“清汶,別怨你媽,她愛你們是這麼多。”
“關關畢業後,我們會結婚,放心,我會接她一起生活,也會,等著你回來的。爸。”
“好,好。”
多想從胸口發出一聲呐喊,將所有罪孽清除,時間磨去了當初年少的夢想與承諾,徒留下更多更遠漫長的時光,本無希望,忽然瞬間,卻有期待,卻不敢大聲勇敢接受,換成小心翼翼地應承。
我愣住了身子,腦子回響著清汶的一句:關關畢業我們就結婚,我應該開心的,應該喜悅的,卻隻是滿滿酸楚,再對望一眼微笑相視的清汶爸爸,他那樣溫柔的看著,滿足的望著,輕輕一點頭,我便落淚。
臨走前,亦寧摸索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照片,快速得遞到爸爸麵前,再叫一聲沙啞的“爸”,便什麼也說不出,背過身走出。
清汶爸爸沒有任何神情,盯著桌上的照片久久,清汶拉著我起身,我才看到,那張照片,我曾在清汶家裏看見過,是清汶的畢業照,身旁還有稚嫩的亦寧,這張照片並沒有他們臉上最美好的笑,但在清汶爸爸眼裏,仿佛就有著刺眼的陽光背景,蔥鬱的繁花,更有最深愛的兒子們,這便夠了。
“爸,我們回去了。”
身子微微動動,手臂不自覺想抬高,卻又生硬地放下,咬咬唇,生澀地說:“走吧,快回去,好好生活,爸也會好好活著的。”
我不禁用力握緊清汶的手,他便知道,一句“好好活著”,是這樣淒涼。
真的轉身要離開,到了門口,聽到身後金屬碰撞的聲響,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去,卻不想,看到清汶爸爸那藏在桌下的雙手,已經緊緊握著照片,壓在胸口,仰著臉,緊咬著唇哭得這樣孤獨,我愣住,跟著一起落淚了。
“怎麼?”
“不要!”我擋住了清汶身子的轉動,“不要看了,我們走吧。”
清汶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挽著我,走出了這隻有無限壓抑和悔恨的地方。
清汶爸爸是這樣愛著他們,他多想握緊他們,擁抱他們,感受他們的成長,喜悅著喜悅,苦痛著苦痛,可他忍住了,他自始至終不願意讓孩子看到他那被罪惡緊靠的雙手,上麵的枷鎖,上麵的斑駁,他要留給孩子們就算不堪但仍高大的身影,就算絕望但仍會笑的嘴角,就算痛徹心扉但扔雲淡風輕的雙眼。
看著蔚藍晴朗的天,我豁然開朗,過往的罪孽,就讓它在我們的記憶中消失吧,爸爸,就讓他繼續偉大在心中。包括清汶,包括我。
望著窗外,清汶碰了碰我手臂,“累了嗎?”
車裏不知為何變成了隻有我和清汶,才回過神,剛才亦寧好像上了袁正傑的車。
“沒有。你呢?”
“不累。”
“清汶,問你個事可以嗎?”
“什麼?”
不知為何又無端緊張,“剛才你說的,是真的嗎?”
“結婚的事?”
我羞澀的點點頭。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承諾做不到的事情。”
“那,是真的?”
車子緩緩停在了路邊。
“關關···”
“恩?”
清汶直直的看我,認真的拉起我的雙手,在他手心,感受他有些升高的體溫,他越是這樣假裝平靜,轉動得不安的眼神還是告訴著他在此刻這樣緊張。“你,願意嗎?”
我屏住了呼吸,還是有點似幻似真的漂浮感,腦子嗡嗡作響。
“關關,嫁給我,你願意嗎?有了你,才有家。”
沒有鮮花,沒有鑽戒,沒有精致的妝容,沒有眾人的見證和祝福,隻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這樣的求婚,我瞬間竟就為之感動至極。
上前緊抱住清汶,湧出的淚哽住了說話的喉嚨,我隻用力的點頭。
我們都以為錯過了許多,卻不想,其實時間隻是讓我們都匆匆路過罷了,轉眼我們都長大,深深愛著自己的我們,發現受過的傷在這一路竟開了花結了果,褪去苦澀,便留下了甜。
有了你,才有家,清汶,這也是我想說的。
是的,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