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有一條山溝是我們常去的地方。山溝是流水長期衝涮而成的,寬有四五米,深約三四米,溝底沒有水,聽說隻有下大雨的時候才會有水。在溝底長滿了斜斜歪歪的雜樹,樹冠上漫著各種大大小小的山藤,有倒地鈴、古羊藤、雞血藤、菟絲、土茯苓、葛藤等等,更多的是點不出名的藤。藤與藤之間相互纏繞,將樹冠裹得嚴嚴實實的,把整條山溝上的樹連成一個整體。我們踩著藤,沿著樹冠就可以從一棵樹走向另一棵,直至沿著樹冠走向山溝的盡頭都沒問題。
可能是我們在藤上爬得多,在樹冠上的藤間終於有了一條約隱約顯的藤路。後來讀到魯訊先生所說的“世界本沒有路,隻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這句話時,我的印象特別深刻,眼前老是出現樹冠上的那條藤路。
爬在藤路上很好玩。整個樹冠就像張網床,在上麵行走時,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特有意思。我們有時站在樹冠上用力地晃動著,有時躺在上麵搖晃著,有時還會站在藤上衝那些不敢上來的小女孩扭著屁股,蹦跳著,盼著鬼臉,根本就不必擔心會掉到溝底去。但這種快樂隻有我們幾個膽子大的孩子才能體會得到,就連銀子也不敢上來。她倒不是怕掉下陰暗的溝底去,而是怕藏在樹葉裏的毛毛蟲。銀子的擔心也不是多餘的,在樹葉裏確實藏有各種種樣的蟲子。有一次,我從溝的北麵一直穿南麵出來時,身上真的就爬著幾條不同顏色的蟲子呢。
還有一件事,是我和鐵蛋經曆的,從沒跟其它夥伴說起。
那一次正是中午時分,其它人都回家吃飯了,僅留下我和鐵蛋兩人看鵝。田野裏已經開始幹涸,鳥兒已不知何去,就連平時藏在草叢間的青蛙也藏進洞穴開始冬眠。我們倆在光禿禿的田野裏轉來轉去,覺得特無聊,兩人商量了一下就跑到山溝那邊玩。當我們兩個在青藤上一邊唱歌一邊搖晃著樹冠行走著時,“媽呀——”隻聽見鐵蛋一聲驚叫,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瞧見鐵蛋轉身往回走,也立刻跟著轉身往回走,我邊走邊問:“怎麼啦?”“蛇——”他的話還沒說完,卟嗵一聲掉溝底去了。樹冠上雖然滿是藤,如果慢慢地走,我們都是踩著大藤的,根本不會掉下去。可他一急起來,一腳踩到沒藤的地方,自然就掉下去啦。我一聽說有蛇,早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了他呀,待我從樹冠上沿路爬出,跳到平地上時才發現鐵蛋不見了。這時,從溝底傳來鐵蛋的哭聲。過了很久,鐵蛋才從溝底沿著樹梢爬上來,剛逃出山溝的他連滾帶跑衝下山來了。我追上他後,瞧著鐵蛋被樹枝刮傷的臉,好想笑,但又不敢笑,隻好忍著。鐵蛋瞧瞧周圍,趕緊抹掉眼淚,對我說:“這件事誰也不能說,否則咱們一刀兩斷!”
從這次後,我和鐵蛋很少去那裏玩,雖然平時依然有不小的小孩子學我們爬進去玩,也沒有聽誰說遇見過蛇,說真的,我有些時候倒懷疑鐵蛋當時是不是看花眼的。否則,怎麼就他看見過蛇呢?
新年就在我們快樂的歡笑聲及盼望中來,又在我們的鞭炮聲中離開。這個年過得很簡單,除了收不少的利是以及換了一身新衣服外,跟平時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大年初一那天,我們那裏都不去,四五個人躲在屋裏玩紙牌。剛學會打牌的我用利是錢偷偷買了一副紙牌。白天就帶到田野裏去玩,晚上就在家裏柴油燈下玩。我們輸贏都沒賭什麼,所以家裏人也不會反對,僅是有時叮囑幾句不要玩太晚。
春節過後的日子,我們就很少有機會集在一起玩了。這時的鵝已經不再趕到田裏去,我們都忙著跟家裏人到親戚家吃年例。年例是故鄉的習俗,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每個村子都會規定某一天為村裏的年例。在這一天裏,村民將殺雞煮蝦設宴席招待親朋好友,有的地方以來客多為榮,是家門興旺的標誌。而客人一般會帶上一些年糕、年粽、豬肉以及糠果等禮品前去串門。
說真的,吃年例也算是一件美事。我們不但可以吃到很多平時吃不上的好東西,還可以拿到利是。遇上一些富祫的村子,我們還可以觀看舞獅舞龍,在鼓聲咚咚的人群中瞧人家表演功夫。每次吃年例回來,我們總會曬曬自己拿到了多少的利是錢,或是看到怎樣的精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