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開學時已是春天。毛毛雨仍飄個不停,北風卻少了許多,氣溫也開始回暖。冬日裏那寂靜的田野也開始熱鬧起來,到處都可以瞧見忙碌著春耕的農民。路旁邊的草兒開始發青,村口那兩棵木棉已經開花,校園裏那些苦楝樹的禿枝上也鑽出了一簇簇的新芽,偶爾有幾隻發情的花雀在枝頭喳喳地吵個不停,很快就被教室裏傳來的朗朗讀書聲給嚇飛了。
這學期,銀子當上了班長,鐵蛋還是學習委員,就連胖子華也當上了小組長。而我什麼都不是。本來,有很多同學都投票選我當文娛委員的,因為期末考試的成績不怎麼理想,也就不好意思當了。
新學期裏的功課也不算很重,加上老師不怎麼愛留作業。平時一回到家時,我將書包一扔,就開始在家裏幫農忙。隨著氣溫逐日回暖,陰沉的天氣開始變得清朗起來。終於有一天,紅紅的太陽露出了久違的笑臉。瞧見太陽的村民路上相遇時,總會互相詢探著:太陽出來啦,天氣變好了。你家花生種了沒?你家的種子孵出芽了沒?聽到肯定的答複時,總會說:你真快手!就算聽到否定的答複時,也會催促道:那趕緊啦,別誤了時節哦。有時候,他們也互相商量著:大伯呀,五鬥那塊地,你今年打算種花生還是水稻呀?聽說很多人都用東坡角那塊旱地種花生呢,咱們也隻能種花生,否則都不夠老鼠吃……
農民們互相商量好後,各家各戶就開始準備種植。播種的要開始育種,種花生的要剝花生殼。育種沒我們的份,那是爸爸的活。我僅負責剝花生殼。按說,這不算什麼技術活,但總要手指有力才行。我們常遇上掰不開的花生。掰不開的我就放在嘴上直接咬開,有時用力過度,結果就把花生都給咬破。咬破的花生不能種,媽媽瞧見後,總是惋惜地歎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別小瞧這是一顆果仁呢,把它放到地上,待到收獲的時候,它就能變成一把花生啦。”媽媽的話剛說完,我又咬破了兩個果仁。媽媽不知道,這是我故意咬壞的,咬壞的不能種,我就可以吃掉啦。我瞧見那個花生又大又飽滿,裏麵肯定有兩顆大果仁。我舍不得拿去種,就悄悄咬破了。
媽媽見到後,生氣起來就把我拉開。她不讓我掰花生,就讓我挑掰好的花生仁。就是將那些已經發芽的、已經脫掉油衣的以及生得太小的統統揀出來。聽媽媽說,這樣的花生仁不是種不活,就是將來生出來的花生很少,所以幹脆都不要。
可是,我們總想吃那些又大顆又飽滿的那種。於是,在挑花生種的時候,我總會悄悄地把那些一瞧就讓人忍不住想吃的那種大顆的也挑出來。我的那些小聰明很快就被媽媽發現,結果還把我大罵了一頓。我見媽媽真的生氣了,這才老老實實地挑揀起來。
沒幾天時間,我們就把花生種子全掰好。正好爸爸已經把園地翻耕過,我們就開始到園裏種花生。隻有在種花生的時候,我偷吃掉那些好花生,媽媽才不會發現,她也正低著頭種著呢。
種完花生,爸爸把田地也犁耙平整後,他就背上被鋪出去打工。插秧的活全部都留給媽媽一個人承擔。每天放學的時候,我也會下田跟媽媽學著插秧。剛開始學時,我插得很慢,秧苗也不齊,東例西歪的。但也總算是能幫家裏一點小忙吧。
插秧是一件很辛苦的活。雖然不用出大力氣,但長時間彎著腰站在地裏,腰卻受不了。有一天,我在田裏撒嬌喊腰疼,媽媽聽見後,心疼地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種完這塊地再回去。我正想回去,可轉念又想:我回去後,田裏的活就隻有媽媽一個人完成,那樣的話,媽媽不是更辛苦嗎?於是,我也不敢回去,總是堅持著把活幹完。
銀子的外婆不種地,有時候她也過來幫忙。有意思的是,隻有她在的時候,我都不覺得累,就算是覺得腰酸屁股痛時,抬頭瞧見人家一個女孩子都沒說什麼,自然也不敢說出。我還常常和她一起比賽誰插秧的動作快呢。
鐵蛋家的人多,他的爸媽舍不得讓他下地,叫他到別處去玩。他也不回去,在田野裏悠轉著,巡看小水溝裏有沒有小魚可捉,或是瞧瞧哪個土垛草叢下有沒有藏著小青蛙或是田蟹。如果在田野裏瞧見我和銀子在地時幹活時,他也總會跑下田來湊熱鬧。鐵蛋插的秧比我的更糟糕,可他也不示弱,認真地向銀子學習著。直到把地裏的活幹完後,我們才相邀著一起去玩。
在田野裏,我們最喜歡擠在大人堆裏工作。他們常常一邊忙著,一邊聊天,有時說上幾個笑話,有時來一段歌謠,總能緩解一下忙碌的工作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