糞土珠瑜,相與約白頭(上)(3 / 3)

可淺媚的名字中雖也帶著水字,可在大周臣工眼裏,怎麼著也是個異族外人;何況她的閨名遠不如她“可燭公主”的名號那樣廣為人知。

可燭公主的名號裏,不僅與水無關,反有著與水相刑相克的火字。

倒是中宮皇後沈鳳儀,娘家沈氏可謂聲名赫赫,手下兵強馬壯,且駐守於京畿腹地;而她那個沾著水的姓,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故而衡一仙長一番神鬼莫測的言論後,竟有九成的人往沈皇後身上想去。加上人人皆知成安侯與周帝親厚,成安侯之意,未必不是周帝之意,因此各自竦然,無不生出幾分疑心,再要趨炎附勢幫著沈家說話,便不得不多掂量掂量了。

唐天霄聞知,再見唐天祺時,便屏去從人,笑道:“你什麼時候認識那些神通廣大的仙師來著?有空也引過來讓朕見上一見。”

唐天祺一吐舌,道:“我倒想是引過來,可惜他不敢來,隻怕皇上也不會放過他。”

唐天霄立時明白,哼了一聲,道:“難道就是那個前兒在朕和淺媚跟前胡說八道的臭道士?若不是躲在你府裏,十個腦袋也不夠朕砍的!”

唐天祺笑道:“這老道也算知趣,也不知怎麼就看破了皇上的行藏,隻怕還猜著了皇上要殺他,悄悄托人到我府上說要見我,我當時還不曉得他剛得罪了皇上,也便接了進來。”

“你怎會認識這臭道士?”

“這……也算是巧合吧?六七年前我在北都住著時,便在白雲觀見過他一麵,因那觀主對他甚是看重,也便請他占了一卦,當時不過一知半解,但後來回頭看去,連我父親之死,兄長之亂,以及我迄今無嗣之事,竟給他一一言中了。因此數月前無意在瑞都再次見著,便挽留他去府中暫住,想問問他有沒有求子之道,誰知他竟不肯,連再為我占卦也不肯了。”

“這些奸滑之徒,見你信他,自然要借機做勢拿喬,不然又怎麼自抬身價?”

唐天祺一怔,忙道:“哦……也對,皇上說的……有道理。若他真的機靈,也不至得罪了皇上,躲到我那裏去保命。”

唐天霄雖那樣說著,想起那日無意間抽出的蟠龍簽,卻又微覺不安,低頭啜了口茶,又問道:“你覺得這人算得靈驗嗎?”

唐天祺雖然並不完全了解內情,見唐天霄惱怒,早料著那老道必定沒說什麼好話,笑道:“也未必十分靈驗。若往細處想,他的那些卦辭的確模棱兩可,似是而非。隻是我至今沒有一兒半女,心裏有些著急,拉過來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唐天霄沉吟片刻,點頭道:“是了,你在北都便認識了他,可見他早就與王公貴族們有交往。那些年,朕也常換了裝,和那些王公子弟們在市井間走動。這類人心思玲瓏,最擅察顏觀色,說不準早就見過,識破了朕的身份。前兒偶爾相見,他一眼認出來,便借此故弄玄虛,指望朕也如你那般把他當了神仙,從此金山銀山供著,好求他解災解厄呢!”

唐天祺笑道:“這老兒也知趣,見皇上沒理他,知道惹禍了,居然把我當作了護身符呢!不過他倒還聽話,我點了他幾句,他便曉得怎麼說話,一心為三妹開脫了!可惜皇上那些暗衛還在我府前守著,隻怕他的腦袋長不了多久了!”

唐天霄聽他有求情之意,笑道:“什麼下九流的貨色,也值得朕來費心!你自去安排吧!這些人若用得好了,也不是壞事。”

唐天祺知他算是放過那道士了,也是鬆了口氣,又道:“沈家之事,還需提早預備才行。若是拖得久了,指不定又出一回兵防圖的事。三妹雖機靈,到底是一個人。”

唐天霄懶懶地往椅背一靠,悠悠道:“她怎會是一個人?朕算不得她身邊的人嗎?你成安侯難道又是吃素的?”

唐天祺會意,輕笑道:“是該開開葷了!”

唐天霄點頭道:“北赫那裏的事也得上心。不是說一路關卡設得很緊嗎?怎麼還是沒發現荊山那群刺客的蹤影?”

唐天祺揉著太陽穴,也發愁道:“我也覺得奇怪。這些人都是北赫人,便是會一句兩句中原話,口音也會很好辨認,沒道理找不出來。難道他們飛上天去了?又或者,至今還藏在荊山的什麼地方沒出來?”

唐天霄向門外望了一眼,確定無人在外偷聽,才又問道:“抓著的那個北赫人,還是沒有招供嗎?”

唐天祺搖頭,歎道:“骨頭硬得很,這都關了十來天了,用了不少刑,還是一個字沒說。因卓護衛認出了是北赫王的族弟,所以留了點兒餘地,留著他一條命呢!”

唐天霄撫著龍椅上張揚如鉤的龍之利爪,緩緩道:“繼續審吧,記得別在淺媚那裏說漏了嘴。她麼,還是置身事外好。”

他說著,又是皺眉,低低道:“這丫頭就不讓人省心。北赫的事還沒了,最近又和雅意走得近。唉,這南雅意……”

盯著外麵宏闊空曠的台階,他有些失神,慢慢地撐住額,眼神開始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