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轉了幾圈，抽了一會兒煙。把這事兒想了又想，心情逐漸的平靜下來。“煥璋，我覺得這件事，不像你想得這麼悲觀。”“哥，你是說……。”“首先，我不會因為這事不再理你。”“我相信。所以才告訴你的！”“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八斤的爸爸，已經定性是反動資本家，自絕於人民的敵人。這罪名夠厲害的吧？可我們照樣是好朋友，這些你都看到了。”“是的，你們這些人太好了。”“其次，單就下放這件事來看，未必是壞事。我記得前些日子報紙上登過，全國衛生係統響應毛主席的號召。落實六，二六指示精神，選派醫務人員到農村去。都知道農村苦，誰樂意去？可是這任務必須要完成的！怎麼辦？你爸爸這一些所謂有問題的人，就成了下放的對象了。而且是必須得去，這是政治問題不能抗拒的。”
“哥，你是這樣看的？”煥璋眼裏閃出光來。“嗯，剛才我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裏麵有文章，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呢！”“好事？怎麼是好事。你快說說！”“你想想，醫院裏是個什麼地方？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是重點改造的地方！在那呆著，你就是嘛也不幹，嘛也不說，也會有人找你的茬。成天提心吊膽的，不知啥時候會有嘛事落到頭上。可你要是成天不說話，也會有人找你的事。說你整天盤算著，如何向無產階級反撲！所以，醫院那裏是個是非窩子。離它越遠越好！再說了，光工作不給工資家裏吃嘛？到農村去好，為貧下中農服務，起碼有吃有喝有住的。現在，農村裏缺醫少藥的狀況，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城裏的大夫到了那兒，人家會把他們當做寶貝的。生活上絕對錯不了，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去幹農活的。那裏比較自由，和農民說話不必挑字眼。也不用擔心，有人會打小報告。實際上，在那裏比在醫院裏強多了！”
“哥，你說的太好了！”煥璋雙手合十，仰天說道。“要是真的那樣，可就燒了高香了！”“煥璋，即使是實際的情況略差一些，也要勸你爸爸想開了。”“唉，我就是不明白，成天價瞎折騰。都折騰好幾年了，多咱是個頭啊！”“我說不好，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知道，那就是聽毛主席的就沒錯。還有，像你爸這樣有真本事的專家，國家是用得著的。讓他們到農村去，了解農民的疾苦，接受再教育，有利於改造舊觀念。也有利於提高農村整體的醫療水平！這是國家需要的，也是人民需要的。我相信，一旦形勢好轉了。各項工作走上正軌後，你爸就會回去的！”
煥章的心裏熱乎乎的，“哥，你說的真好。聽了你的話，我的心裏亮堂多了。你說的真好！每一句話都說到我的心裏去了。我就按照你的意思給爸爸寫信，鼓勵他在農村好好幹。再把你剛才講的那些講給他聽，爸爸肯定會高興的！”“對嘛。我想老人家也會這麼看的。”李波也高興道。她看看李波腕子上的手表，“哎呀，都十二點了！你餓了吧，我馬上做飯。這些日子，你都吃些什麼了？”“麵條，省事又方便。”“那，我烙餅吧，咱們換換口味。”她和麵烙了幾個蔥油餅，炒了幾個雞蛋。切了幾個西紅柿伴上白糖，從挎包裏拿出幾個罐頭，打開蓋兒放在桌上。最後她拿出一瓶子葡萄酒。“幹嘛還買酒？你又不愛喝這東西。”“哥，今天是我的生日，特想和你一起過……。”“什麼，你的生日？”李波驚喜道。“這是怎麼說的，讓你幹了一上午的活。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才是！”“我願意幹。和你在一起，多苦多累也是高興的。你比別人想得深，想得遠，看的也透。和你在一起，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愁了！”“煥璋，多向前看，忘掉不愉快的事。”他倒了少半碗的酒遞給她。“來，喝一口。過生日是件高興的事，我記住這個日子了。明年一定給你過一個隆重的生日！”“哥，我信你的話。明年會比今年更好！”
吃完飯又聊了一會，煥璋要回去了。“我送送你。”李波道。“讓拴住和二娃送吧，你該歇著了。”“不，今天想和你走走。”“那，咱們走吧。”煥章也是意猶未盡的。他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倆狗跑前跑後的撒著歡。“哥，人是留戀老地方的。學習一結束，我就恨不得馬上回來。昨晚上，衛生隊放了一場電影。我雖去看了，可演的是什麼內容，卻實在想不起來了。回來後，看到這山，這河水，這草灘沙梁，是那麼的親切。真有回家的感覺！”“你說得對，我也有這種感覺。上次到團部開會，離開才幾天呀。我做夢都是連隊的事！”
走了一段的路。“哥，燕兒走了很長時間了，你肯定想她吧。”煥璋打破了沉默。“對，很想她。也奇怪了，在連裏時我總是嘿呼她。不許她這樣，不許她那樣的。可是真的離開了，心裏就覺得少了什麼似地。”“哥，你倆真好。燕兒是真心的喜歡你，看的我真有點眼熱！”“我倆從小在一起長大，跟親的一樣。所以有時很隨便，她也不避諱什麼。為了這，我沒少說她，可一點用也沒有。她小的時候特淘氣，不誇張的說，她的屁股都快讓我給打爛了。打過呢，她照樣跟我好。小嘴又甜，哥哥，哥哥的一叫，我也就沒氣了。嘛事沒有了，上哪去都帶著她。有人敢欺負她，我會跟他拚命的。為了燕兒的淘氣，我沒少和別人打架。大熊，麻杆都知道的。”
“很多人都以為你倆是親哥倆呢！我在衛生隊學習時，燕兒常常去看我。衛生隊的大夫們都認識她，也知道她有一個厲害的哥哥。時常拿你倆做榜樣，要大家向你們學習呢。”“她到你那兒，不會影響你嗎？”“不影響，她一般都是晚上去。有時我去文藝隊去看她，聊的晚了就住在她那。聊工作，聊人生。當然，聊得最多的還是你！”“燕兒不願和我分開，我也很想她。然而，她的歌唱得很好，卻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應該給她創造機會，好好的發展一下。”“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你這麼個好哥哥，燕兒是幸福的。”
李波停住腳步，“煥璋，知道我為什麼對她好嗎？”“知道一些，她是在你家長大的，親如一家……”“這隻是其中一部分。我的家隻是極普通的工人家庭，靠工資吃飯。燕兒的家庭不同，她是高幹家庭。你知道，咱們團咱們連裏有不少高幹子弟。你看那些人，一個個的眼珠子都往上翻，嘴撇的跟八萬似地。實際上，有不少隻是師團級的幹部，沒有幾個能稱得上高幹的。燕兒爸爸，原是咱們部隊裏的一個軍長，本身就是高級幹部。如今調到大軍區當參謀長了，那是真正的高幹！還有，她的大哥已經當團長了。二哥在海軍裏也是副艦長，都是不小的幹部。我們兩家無論在哪方麵講，都有著天壤之別。還有一點最重要；那就是她不看重這個！這太難得了。你看咱團裏連裏的這些高幹子弟，真的假的先別說，有幾個能真正和工人子弟做朋友！小的時候，燕兒不懂這些。長大後知道這些後，還是和我好。又非要和我一起來到這吃苦，就憑這個，我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有機會，你到她家去看看就明白了。”
“哥，燕兒有這樣的思想品質，和她家裏的教育是分不開的。”“是的，她的媽媽是個非常好的人，有文化有修養。願意幫助別人，從不以高幹夫人自居。對我非常好，把我當做她的兒子一般。她自己生了兩個兒子，有時幹脆就叫我為小三。如果我不為燕兒爭取到最好的前途，能對得起她老人家嘛！”他掏出煙來抽出一支。煥璋見他手有些哆嗦，趕緊給他劃著了火。“你說得對，這一點她很像她的媽媽，也是大家喜歡她的原因。”煥璋頓了頓，“哥，你的心好，總想著幫別人。有你這樣一個哥哥，我也覺得很幸福。”
三排女生屋子的外麵，女生們有的坐在那說著話，有的在收拾著碗筷。“舒玉，舒玉！”文書喊道。小賈到團部領取報紙信件去了，這叫人的事就落在文書的身上。“幹嘛？聲音低了也能聽得見，非得跟叫魂似地才行！”舒玉說著，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有嘛事？”“連長叫你到連部，快去吧。”“叫我到連部，有嘛事？”“不知道，你就快點去吧！”文書說完一陣風似地跑了。舒玉心裏一陣不安。“連長叫我，肯定沒有好事。哼，不知是誰，又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了！”她向外麵的人們掃了一眼。女生們也在議論這事，看見舒玉瞪著大家，就都不說話了。舒玉在人們多種眼光的注視下，來到了連部。“報告。”她的心裏沒底，自己覺得聲音都有些顫。“進來。”她聽見連長的聲音和平常一樣，“管他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推門進了連部。
“舒玉，你好啊。咱們又見麵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忙抬起頭來。“白幹事，您在這呐。嘛時來的？”她欣喜道。“來了一會兒了，你快坐吧。”白幹事笑道。“是啊，你坐吧。”連長指著椅子讓她坐。看見連長很溫和，舒玉放心的坐下來。“白幹事，上次您給照的相片真好。寄回家裏後爸媽都很高興，這回能不能再給……。”“舒玉。”連長擺擺手，舒玉忙坐正了。“團裏來了調令，調你到新組建的機務連工作。你回去準備一下，白幹事明天回團部，你和他一起走吧。”連長站起來，“舒玉，你是咱連第三個調到團裏工作的人。到了新單位後，要努力工作。取得好成績！”
調動，調到團部去。原來是這事！舒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看連長，又看看白幹事。“是真的，你快去準備吧。”白幹事笑道，“一會就通知你們的排長，班裏也要開歡送會的。明天，我送你到機務連報到！”看來是真的了。“是，連長。我一定努力，不會辜負您的希望！”她出了連部，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回走。白幹事追了出來，“舒玉，舒玉。雖然這次調到機務連是個連隊，卻是團部直屬單位。離團部也近，以後再往機關裏調就比較容易了。”白幹事有些歉意，他是答應過舒玉把她調團部裏的。此刻，舒玉的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她並不在乎是不是機關，隻要是團部就行了。“白幹事，多謝了。到團部後。您在給我照幾張像吧。”“行行，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