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尾聲 艾德裏安·羅茲的委托(1 / 3)

帶著百蘭斯的骨灰,傭兵團緩緩北上。十月裏的一天,他們終於第二次到達赫爾墨。

由於列文·瑪特勳爵率領麾下五千名王國近衛騎士團的奮戰,沙思路亞軍尚未對王都形成正式包圍,在兩軍對壘的陣地附近形成了僵持不下的戰局。

隨著軍旗上由金·斯沃王子親子設計的蓋亞國徽“藍底金色執劍獅鷲”取代了沙思路亞領主潘·達克家族的“紅藍底白四葉草”家紋,沙思路亞軍也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南方王****”。這支大軍的數量高達幾萬(由於各種原因,如發展過快,每天都有新的貴族私兵和王家衛隊殘兵投誠效忠,導致前後兩天之間的數量相距甚遠等等,甚至無法統計具體其兵力),仍舊是以沙思路亞人為主力和親衛,與它對峙的是幾場劇戰之後編製已經不足五千的王國近衛騎士團,他們打著團長瑪特勳爵家族的“黑色羽蛇”家紋的軍旗,作為最後的“北方王****”,拚死抵抗著敵人向王都前進的勢頭。

杉尼帶著自己的夥伴,遠遠地繞過兩軍的正麵戰場,此時隻有為數三千的正規軍扼守著擁有二十萬居民的王都,在惶惶不安的氣氛中,實際防務已經形同虛設。傭兵們很容易就混進城裏,在富庶豪門紛紛居家遷移避禍的人潮中,誰也沒有餘暇去注意逆向而行的這支小型車隊。

不幸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老宰相柯裏亞斯公爵在日複一日的糜爛局勢中一病不起,最終在長期憂慮和失望交替折磨下含恨而終;接替他掌管了王都實權的是代理軍政大臣德拉比·坎德培伯爵,在他的命令下,原先麵對著數倍敵人一步也不曾退卻的列文·瑪特勳爵不得不率領王國近衛騎士團退守到王都以南五裏的城郊以“協助城防”;隨之,南方王****順勢挺進到城下,幾乎可以在城牆上看到那延綿數裏的軍營……

將夥伴們安置在仍舊勉強營業的一家小旅館裏以後,杉尼和尼克帶著盛放百蘭斯骨灰的陶壺,悄悄地來到羅茲商會的總會,此地已經是半歇業的冷清狀態,他倆將陶壺和一張紙條慎重地交給一位辦事經理,隨後匆匆告辭離開。一分鍾以後,辦事經理納悶地將這兩件東西交給正在書房裏沉思的艾德裏安·羅茲,後者打開紙條,隻掃了幾眼,立即對身邊的貼身護衛說了幾句話,那個護衛迅速起身出門,尾隨著尚未在街角消失的杉尼和尼克的背影而去。

在一家偏僻的酒館門前,杉尼和尼克同時停下腳步,他們都想喝幾杯,於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大約是下午三點鍾,酒館裏沒有別的客人,他們揀了最靠裏廂的位置,要了兩瓶勒度酒,也不點其他小吃,你一杯我一杯地開始猛灌,幾口酒下肚,話便慢慢多了。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你呢?”

“我打算不再做傭兵了,到薩阿蘭德住一陣,然後回故鄉卡萊那去辦點事。”杉尼凝望著窗外的稀疏的行人,上一次來到這座城市時,它還繁華熱鬧得令人心悸,此刻卻有些衰沉低彌的模樣,無論是支持克拉文王子的柯裏亞斯公爵一黨,還是斯沃王子和他的追隨者們,大概誰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景象吧?

一位中年戰士走進酒館,在附近的桌子上坐下,杉尼和尼克並沒有在意,仍舊自顧自地喝著悶酒。

尼克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我也不打算再做傭兵了,等回艾爾帕西亞以後,我想會從那裏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他放下杯子說道,“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在自由都市出現了,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一聲不屑的冷哼從鄰桌響起,杉尼和尼克不悅地瞧著那個挑釁的人。他穿著普通但很得體的戰士套裝,胸口繡一朵紅色的玫瑰,腰掛彎刀,這把刀顯然不同於杉尼的血月,而是符合職業公會武器形製標準的戰士配備。

“艾爾帕西亞人就是這樣的家夥嗎?”那個人鎮定地說,連看都不看他們,“惹了一大堆麻煩後就抽身而退,隻留下別人來承擔後果。我原先以為傭兵至少還有一些武人的榮譽感和責任心,看來是我錯了。”

尼克抽出銀劍,卻被杉尼拉住臂膀。於是狠狠地說:“我們不知道您是誰,但似乎您對我們並不陌生?無論如何,如果您要挑刺,恐怕是找錯了對象吧。我也願意讓您為您的無禮而付出適當的代價,作為我們有幸與您相逢的這次會麵的一點小小紀念。”

“我想我沒有找錯對象。杉尼·佛克斯,下位見習騎士,擅長使用一把特製的彎刀;尼克·巴姆爾,上位魔法劍士,武器是這把兩手半長的銀劍;”那個人隨口說道,“還有兩位怎麼沒來?中位見習弓箭手加裏波第·基裏揚諾夫和下位見習騎士伊格列·哈迪倫,他兩位哪兒去了?”

杉尼驚異不定地凝視這位戰士,猜不透對方的來頭。

“您還知道些什麼?”

戰士微笑了。

“我還知道一次邊境上的小規模衝突;木材加工廠的大火和維納希斯男爵被綁架;有一隻箭射進亞倍爾男爵的右眼;另一把騎槍則深深插入哈瓦特準爵的心口;貝連士爵被人從自己的城堡裏趕出來;卡恩男爵在自己的臥室門口自殺;有人解決了肆虐科尼亞鎮的墮落傭兵;最後,我還知道有六個人參與了沙思路亞解圍之戰,其中有兩個人倒在了戰場上……”

那個男子終於轉過頭來,眼中露出狡獪而帶著一點點悲傷的色彩:“隻有這些,以後的發展我就一點也不知道了。”

“您究竟是誰?”看著對方將自己的秘密一一道破,杉尼覺得自己竟然有無所遁形的驚惶。

“您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是敵人。”這是一位儀態優雅,蓄著漂亮髭須的三十多歲的男性戰士,他爽朗地笑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讓您兩位受驚,實在很過意不去。其實我們是沒有見過麵的盟友,我叫魯德維格·霍夫斯塔特,也許你們聽說過一個外號是‘玫瑰戰士’的家夥,那便是我了。我是羅茲商會的護衛長,百蘭斯·伯恩斯坦先生每次向艾德裏安·羅茲先生彙報工作進展時,我基本上都在場。”

尼克悻悻地將銀劍收回鞘中,對方是享譽蓋亞國內已久的武人之一,擁有第三等級職業的戰士魯德維格,而他的風liu倜儻似乎比他的格鬥技更為高明。在內戰之前,很多人(包括斯沃王子的侍從女官)都說:“在蓋亞國內,象第一王子殿下一樣追求華麗的品位而又具備一定實力的,恐怕就隻有‘玫瑰戰士’一個人而已。”

杉尼和尼克長出了一口氣,顯然,由於魯德維格在羅茲商會的特殊地位,對他們如此了解是毫不足奇的。

“我知道您,隻是我一直弄不明白,以您的實力和性格,怎麼會甘心屈身於羅茲先生的商會裏區區一個護衛長?”尼克悻悻地說,“蓋亞具備第三等級以上職業者並不多見,您完全可以獲得更高的榮耀和地位,無論是投身於軍隊,還是在職業公會裏供職。”

魯德維格對這個問題笑而不答,他走到杉尼和尼克之間的位置坐下。

“現在,請您兩位告訴我,九月一日沙思路亞城解圍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百蘭斯之死讓羅茲先生和我非常遺憾痛惜,他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人才,我們從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失去他。”

杉尼和尼克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出話。

“我們隻知道,從沙思路亞解圍後,百蘭斯曾經回到赫爾墨,隨後,你們也來了。然後,他跟你們前往蓋亞南方,並沒有向羅茲先生做任何說明,隻是請了一段時間的假……”魯德維格壓低聲音提示道。

一聲長歎,杉尼簡略地敘述了百蘭斯在博特伯爵領的經曆,隨即,三個人都沉寂了很久,氣氛一點一點地壓抑下來。

“原來如此,”魯德維格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我們真是一點也沒有想到,假如稍微能看出絲毫預兆,我絕對不會讓他離開王都半步,那怕將他捆起來或者關進倉庫裏也行啊……”

杉尼搖搖頭說:“不,沒用的,即使您真的這樣做了,隻要他一知道法蘭希爾·維爾泰斯女士的死訊,他一定會自殺的。他已經打定了這個主意,沒有人能挽回,我們已經盡量設法阻止,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並沒有責怪您兩位的意思,既然百蘭斯托付您和您的夥伴將他的骨灰送回來,就說明他至死仍舊信任各位,並且將各位當作是真正的朋友,我當然更沒有立場來指責……”魯德維格的眼中竟然也凝聚著朦朧的淚花,“畢竟,他小我幾歲,我們是一起在商會裏長大的……”

“好了,您知道了發生的一切,現在,我們希望告辭了,還有很多夥伴在旅館裏等侯我們呢。”尼克似乎無法繼續再呆下去,每一分鍾都令他心情沉重,連美酒喝進嘴裏也象是化出一片苦澀酸楚的滋味。

魯德維格按住了他的肩膀。

“等一等,還有最後一件委托,羅茲先生希望你們能夠接下。”

杉尼和尼克不約而同地拒絕。

“不,我們打算馬上離開蓋亞,回艾爾帕西亞去。”

魯德維格皺著眉表示反對:“可是,你們的合約的另一方是羅茲商會,並不是百蘭斯·伯恩斯坦個人。戰爭雖然已經走到盡頭,卻還沒有結束,你們怎麼能說走就走,在這個時候離開蓋亞?”

尼克辯駁道:“與我們訂立合約的是百蘭斯,在經手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按照地下公會的規則,合約已經失去約束的力量。我們是自由的,當然有權利選擇以後的道路。”

他的話無懈可擊,但魯德維格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羅茲先生決定付給你們高昂的酬謝,具體的金額我們可以商量。”

杉尼毅然站起身來,“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必須尊重夥伴們的自由意願,他們想離開,就是這樣。我隻能說非常遺憾,尊敬的魯德維格·霍夫斯塔特先生。”

“當然不是錢的問題,你們從這場戰爭中已經賺得夠多了。隻要不是傻子,誰都想腰纏萬貫地從戰爭裏撤退,溜回安全的地方好好享受吧?”魯德維格狠狠地諷刺道,“傭兵真的都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