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狐姑將玉簡還給了竇藍,擦了擦鼻尖沁出來的汗珠兒。
“你們家這個玉簡挺厲害,我看不到深,隻見了幾個草藥方子,一套基本口訣,還有像是你們竇家族譜的東西,我沒細瞧。我回頭便把草藥方子和口訣默給你——說好了,你們那望不到邊兒的族譜我可不給你寫!”
“不會的,”竇藍見著希望,心情立刻鬆了幾分,“那可不是草藥方子,那是香方呢。”
“香方?學了可是能做香囊?”
“不止呢……。”
竇藍被狐姑扶了一把,自個兒一番咬牙切齒把繃帶纏了回去。她眼看著狐姑掏出一個泥瓷娃娃,跟穿衣服似的從上往下一套變成了那棺材臉姑子的模樣。
兩人一道走了出去。
竇藍不哭不鬧,還能見著狐狸尾巴,以後又是個能修仙的,恰好對了狐姑找玩伴兒的要求;而狐姑的性子實在太好摸透,竇藍明眼看著,也覺得這隻特別愛甩尾巴的狐狸挺像她的貴人。
雙方都有心相交,一來一往的,氣氛便愈發熱絡起來。
“前麵這就是道心院了,那些被送來的女眷都住在這兒。你若是不想,不如——”
“咣!”
竇藍隻覺得後腦一痛,眼前便滾了一個圓溜溜的青色果子。
這一下砸得是真狠,她眼淚都給砸了出來。不等她回頭一究是非,狐姑那變裝後的平板嗓子已經帶著三分陰氣吼了出來:“九聞你給我滾下來!”
九聞?
竇藍撇頭一看,後方的樹丫枝裏正晃著一對兒穿著繡鞋的小腳,再往上看,一張白生生的臉正衝著她挑釁地笑呢。
是個看上去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與嚴寧庵格格不入地穿著一身粉色衣裳,兩眼圓杏一般,尾稍還微微挑著。瓊鼻微翹,下巴圓尖適宜,就是京都裏頭的大小姐們,也少有長得像她那麼好的。
“去把你那一身衣服換了,現在!你瞧瞧你像什麼樣子!”
九聞對狐姑的訓斥當做過耳風,隻一徑盯著竇藍瞧,不懷好意地抬了抬下巴:“你,新來的,說說看,小姑奶奶方才扔得那一記痛是不痛?”
竇藍低頭,上前去把那又青又硬的果子撿了起來,把玩一番才道:“想來九聞姑娘眼睛不好,贈人瓜果,怎能贈這般青的。老話說青果通情果,不知道的要麼以為九聞姑娘不會禮數、沒人教養;要麼以為姑娘舉止不檢,浪蕩成性;再不然,就得以為姑娘既不會禮數沒人教養,又舉止不檢浪蕩成性了。”
九聞從沒碰見過敢和她這麼說話的。道心院裏的一幹破落女子見了她無不巴結的,狐姑是和她不對付,可狐姑那白癡似的性子,火了就上手抓撓,嘴裏就那麼幾句髒話翻來覆去的念,戰鬥力幾乎沒有。乍一下,九聞竟然被竇藍說得楞了,腦子好不容易拐了個彎才意識到人家小姑娘是在罵她呢。
九聞正要發火,又聽竇藍慢聲慢氣地接著說:“竇藍心裏是明白的,謝過九聞姑娘。我與弟弟眼下-身無長物,先將姑娘的好意記下了,待到來日……定當償還。”
說罷,竇藍昂著脖子走了。
待到人家走遠了,九聞才醒過神來,卻是更加羞怒!她是什麼身份,竟然能被一個凡人家的小姑娘給頂得說不出話來!——嘖,瞧那雙倒黴的眼睛,黑洞洞的跟地下爬上來的小鬼似的!
那廂九聞憋悶,這廂狐姑卻是開心極了。她裝著一臉嚴肅刻板的樣子,壓著陰陰的嗓子給竇藍介紹那些迎出來的婦人們,一邊的大紅尾巴卻在膩膩歪歪地往竇藍腿上蹭:“這是康氏,這些天負責管著道心院的大小事務——劉氏的病還沒好?”
“貴妃娘娘身子本來就弱,前次被日頭曬得狠了,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來。”那康氏長著一張圓圓的和氣臉,很有幾分自矜的做派,她朝竇藍笑了笑,“竇家小姐吧?我女兒大致比你虛長兩三歲,恰好缺個玩伴呢。幼心,來,這是竇家妹妹。”
康氏身旁的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來。康幼心這個年紀,恰好是褪了稚氣,麵如新綻桃花的時候,她笑中帶了點兒怯,上來就要握竇藍的手:“竇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