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一天,陳沉從同江回到海市。假期餘額不多,得收收心,準備之後的工作。
海市如其名,臨海立市;同江帶江,卻是個十足內陸小城。
陳沉從小向往大海,甚至夢想過到海邊過原住民一樣的生活。
他要從海上出發,再從海上回來:給母親椰子大的珍珠;給父親一個勇敢堅強的兒子。
可惜,現實凋落了夢想的花圃,一切在烈火中化成灰燼。彩色的夢變成黑白,幸福的一家三口隻剩下他一人。
實在太累,六小時的長途顛簸弄得陳沉腦仁陣陣發疼。此刻的他是再多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有力無力地瞥了眼仍有燈光的村子,還是決定到附近的店裏將就一晚。
終於躺到了床上,時間已過淩晨三點。視線很快模糊,窗外的濤聲很適合安眠。
四個小時後,睡得正香的陳沉,突然被樓下傳來的鈴聲驚醒。不用看他也知道,是麥哥來開店了。
用力拍臉強迫自己醒神,走到二樓的窗戶邊,朝著底下的人打招呼。
“麥哥,早。”
張齊麥抬頭,他看見自家兄弟穿著件白色老頭背心,光著的兩條膀子,竟比衣服還白,也正因此,他那眼底重重的黑眼圈,也格外的明顯。
敞亮的嗓門數落多過喜悅:“又是連夜趕回來的?讓你歇一晚,怎麼就不聽!”
這話陳沉聽了不下八百遍,就是屢教不改。大力撓了幾把頭發,努力振作精神:“我去洗把臉,一會兒來幫忙。”
“你歇著,不是旺季,店裏又不忙。”
不過雖然張齊麥這樣說,陳沉還是麻利地收拾好自己。他相當感激張齊麥,能真心實意地把他當成兄弟。給他太多不幸的人生,難能可貴的安慰。
他就像走在冰天雪地裏的旅人,隻有胸膛處一點點的火光。讓他還能支撐得更久一點。
拋開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陳沉快速刷完牙洗完臉,把背心換成T恤,拖鞋換成球鞋。他已經二十八了,可長得年輕,憑他的臉穿哆啦A夢圖案的T恤也不見違和感。
“海邊人家”開了十多年,特色海鮮遠近聞名。即使不是旺季,也能客滿。
陳沉下樓來幫著張齊麥,先把店裏的椅子擺好,再把桌子搬到店外邊的大棚底下。
兩人一邊忙活,一邊聊閑。
“上回你嫂子說的那事兒,咋想的?”張齊麥先起了話頭。
陳沉卻佯裝空耳,一擼袖子就要往後廚走:“蟹還沒醃,再晚就來不及了。”
又是這一招,張齊麥早有準備,當即跟上去,自顧自地滔滔不絕:“你嫂子的想法是:既然你要在海市安家,結婚也就是早晚的事。”
可陳沉絲毫不為所動,抬起蟹箱,驚歎著哇了一聲:“這批蟹真大,真漂亮。”
張齊麥也鐵了心地把話說開,一把按住蟹箱:“你上邊沒有父母,我和你嫂子就把這個責任扛了。當然,看你意願。”
陳沉還在堅守,顧左右而言他:“白酒呢,我記得放這兒的?”
張齊麥也不放棄,追在陳沉後頭不放:“等你結了婚,有了孩子,這輩子都有念想。你要是覺得帶孩子有困難,我和你嫂子幫你帶。”
“原來在這兒。”便伸手去取。
“陳沉!”張齊麥忍無可忍地捉住了陳沉的手腕,逼著對方正視他的眼睛,這一次,他必須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陳沉讀得懂這種眼神,他這回是躲不過了。
眸光顫抖地閃了閃,陳沉重重歎了口氣:“麥哥,那你的想法呢?”
“我?”張齊麥不假思索,“我覺得你嫂子說得有道理。不過,還得要你自己願意。畢竟你也二十八了,不是十八。總不能打一輩子光棍,你這麼帥,多可惜。結了婚,生個娃,正好也跟小文作個伴。這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