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張齊麥一邊暢想著一邊笑著,那頭陳沉一邊聽著一邊也在笑著,實在不好意思打斷。
直到張齊麥幻想結束,陳沉臉上的笑容都沒變化半分,緩緩地言道:“嫂子可能要失望了。”
“你就是倔!就——”
“我沒法和女人結婚,也不可能有孩子,我喜歡男人。”
三個簡單直接的陳述句,全是明晃晃的事實,不需要多費解的思考。可卻讓張齊麥足足沉默了五分鍾。這實在超出了他的認知。
兩撇蠟筆小新似的眉毛擠到一起,糾結良久,才又蹦出一句:“就是——同性戀?”
張齊麥粗獷的嗓音,直白的詢問,落到陳沉耳中,久違的讓他感到幾分難堪。
這麼多年,他沒在意過自己的取向,沒覺得自己丟人。父母雙亡的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可唯獨擔心張齊麥會失望。
他也不想的,可他能怎麼辦?
心裏難受,鑽心地痛,卻還裝著若無其事:“對,同性戀。”
可張齊麥卻像是來了鑽研的興趣,拉著陳沉麵對麵坐下:“你怎麼確定你是的?”
陳沉還以為張齊麥不信,再次強調:“麥哥,我沒有騙你。”
張齊麥連連點頭,似乎嫌陳沉囉嗦:“我知道。所以,你有交過男朋友?”
陳沉怔住了,完全不懂張齊麥想做什麼。
“有還是沒有?”張齊麥耐不住性子催促著,陳沉都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青筋。
索性一咬牙,破罐子破摔:“有……”
“有”字落地,陳沉清楚地看到了張齊麥眼中的疏離和拒絕,他的兩條眉毛收攏得更緊,嘴角緊繃。
果然,這樣麼?
不過,都沒關係,要絕交也沒關係……海市不能待了,去涼平吧,下午就走……
然後,陳沉看到了那緊繃的嘴唇上下開合,那是對他的最後宣判:
“男人可不好找。”
啊?
什麼?
還沒等陳沉反應來,張齊麥已經是左手手帳本,右手簽字筆的姿態,神情凝重但迎難而上:“那你得跟我好好描述下,身高,長相,性格,都說說,我給你記下來,讓你嫂子幫你留心。”
陳沉仍感覺是在夢裏:“麥哥,你——不介意?”
“這個——”張齊麥麵露難色,作為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實在太難了。
“我確實不太懂,但我聽說這東西吧,是天生的,誰也沒辦法。你小子還真能給我出難題。”
不是厭惡,不是嫌棄,不是歇斯底裏地大喊變態。而是接受,是理解,是一如既往地關愛。
眼眶熱熱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麵跑出來,陳沉一顆心滿滿的,說不出話。
“好了,你這情況要找對象是有點困難。別著急,說不準哪天緣分就到了。不著急,不著急哈!”
張齊麥悄悄抹了把手心的汗。他想起上一次這麼緊張,還是在第一回見嶽丈的時候,倒酒灑了一地,讓媳婦兒笑了好久。
不能慌,千萬不能慌,同性戀而已,沒殺人沒放火。不過同性戀究竟是怎麼個戀法?得回去好好問下媳婦兒。
收了筆記,係上圍裙:“早飯沒吃吧,海鮮拌麵行不行?”
可陳沉隻是看著他,像傻了一樣沒回話。
“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自己好幸福。”出櫃沒被嫌棄,還有人做飯給吃。
這曾被他視為罪惡,自我嫌惡的東西;這曾奪走了他幸福的可能,給了他希望又把他一腳踹回地獄的存在。
竟也有得到寬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