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佛斯簡直是升到了七重天;他那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休息,高興得什麼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就像是惡鬼的出沒根本就沒有這麼一碼事兒一般,個人的私有之物同樣有法律的保護作為私屬財產更不必擔心了。而湯姆.茵格爾德斯比卻並非如此:這件神秘之事——顯然這是夠神秘的了——不但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而且整個擾亂了他的心性。昨天晚上的一夜守候根本沒有成功,也許是由於他們沒有化裝的緣故。今晚他將要把自己“隱秘起來”——並不是說真的藏到“掛氈”後麵去——因為留下來的那一點點殘留,就像我們已經看到的,早就被釘牢在牆上了——而是藏到一間小儲藏室裏去,那個小間在房間的一角有個出口,要是把小儲藏室的門打開的話,藏在裏邊的人是完全能夠看到房間裏出沒的人的。年輕的幽靈守候者就在這裏邊安頓下來了,胳膊下麵還夾著一根粗壯的小樹棍子,在西佛斯回來過夜以前整整一個小時就在這兒守著了。即便是他的朋友他也沒有通知他,就算自己的計劃沒有成功的話,他也決然把這次失敗歸咎於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在通常大家各自散去回去休息的那個時間,湯姆躲在自己的藏身之處,看到中尉進到了自己的房間,在這裏打了幾個轉轉,臉上的表情完全是喜形於色的樣子,綻露出幸福來臨而沉浸不已之態,動作緩慢地脫著身上的衣服。外套,馬甲,黑色絲質硬領,被逐次丟了下來;綠色的摩洛哥皮拖也被一腳踢開了,然後——啊,然後——他的表情突然間沉鬱起來;似乎在突然間他想起來這是他最後一次睡臥於此了,不僅如此,他曾經穿在身上的那條燈籠褲子也不是他自己的——第二天一早是他最後的機會,要是徹底失去這條褲子的話——隻見他眼中亮光一閃,好像是下定了主意;他把剛剛解開的一隻扣子又扣了上去,仰身倒在床上處於半迷糊的狀態——半出繭中,半如蠐螬。
湯姆.茵格爾德斯比疲憊不堪地觀察著這個沉睡者,趁著夜間燈盞那昏暗如豆的光線照射,直到座鍾敲響了一點鍾的時候,提醒他可以把門縫稍微開大一些了,這是他留以觀察外邊情形之用的。這個動作,盡管說小小不然,好像已經吸引了查爾斯的注意力;因為他突然翻身起來坐在了床上,豎起耳朵來聽了一會兒,然後起身站到了地板上。茵格爾德斯比身處即將被發現的邊緣,這時,燈光完全照射在了他的朋友的麵孔上,借著燈光他看到,盡管他的兩眼是張開著的,它們卻是“完全無神的”——他依然處在睡眠的掌控之下。西佛斯慢慢地走到梳妝台前,把蠟燭湊在安放於桌麵上的燈盞火苗上點亮,然後,又走回到床腳下邊,好像是在急切地摸索著可以找到的什麼物件。好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顯得躁動不安的樣子,在房間裏邊轉著圈兒四處走動著,審視著每一隻扶手椅的上麵,直到最終來到了梳妝桌側邊的旋轉大玻璃鏡子前麵,他停了下來好像在注視著鏡子之中自己的影像。這時他又朝著床邊走了回去,穿上了他的一雙拖鞋,以小心謹慎而堅定的步履,一步步朝著開向私密樓梯處的小穹頂門走去。
當他拉動門閂的時候,湯姆.茵格爾德斯比突然從他的藏身之處出現了;可是這個夢遊者一點都沒有聽到他的聲息;他一步一步輕輕地走下樓梯,後麵隔著一段距離跟隨著他的朋友;把通往花園的一扇門打開;轉眼間已經站在了茂密的灌木叢當中,這叢密匝的灌木就在小塔的一角,遮蔽著這個便門使得一般人是不會看到的。恰在此時茵格爾德斯比幾乎由於一失足弄出動靜來而使得前功盡棄;這個響動的確引起了西佛斯的注意——他停了下來轉回身去;此時,由於滿月那明亮的月光直接照射在了他蒼白而煩苦不堪的麵龐上,湯姆一下子注意到,幾乎可以說是憂傷不堪的,他那直盯盯沒有任何光彩的兩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