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還是不敢進去。琥珀樓外又一個避風亭,避風亭下又小橋流水。兒時,葉知雲常常就是在這裏和月曉相會,兩人脫掉鞋子,雙腳在水中如風火輪般動。
他的眼睛如同一簾瀑布,沉默著,沉默著隻剩下一汪清酒。清新寡淡才好,現在他突然才覺得,是覺得,覺得越來越離月曉遠了。也許,是月曉刻意離他遠遠的吧。
“四皇子。”月曉慢慢走近,就連行禮都是那麼恭恭敬敬,唯一讓葉知雲慰藉的是,她果真是一個人來的。
月曉見葉知雲不答,遂又提高了聲音,“月曉給四皇子請安。”她就這麼半蹲著身子,一直等待四皇子口中的“免禮”。
葉知雲這才反應過來,他連連上前,一手抓住月曉的手,“我不是說你我不必行禮。”
月曉欲掙脫身子,道,“月曉不敢!月曉曾經觸犯四皇子,是月曉不對!”
手收的更快了,滑的從葉知雲手中抽出。
“請問四皇子有什麼事情吩咐?”月曉斷然知道,這麼晚,又是這個非常時刻找自己,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葉知雲心底感到無比的寒冷,曾經偎依自己的月曉,現在卻如同隔著一片遙不可及的汪洋。他可真傻,他明明就知道,明明就明白。
隻是他不甘,真的不甘!
他的手再一次上前牽住月曉,“我就不信你真的就變心!我不信你就這樣忘記了我!”
月曉輕哼一聲,“月曉沒有忘記四皇子,隻是四皇子變了而已!”,月曉瞧著她握住的手,“四皇子,你是身份高貴的,我隻是一個婢女。要是沒事,月曉告退。”
雖要掙脫他的手,卻再也不是那麼的容易。他熾熱的手如同烙鐵緊緊牢固著月曉。在她看來,而時是那麼幹菜烈火,現在卻怎麼也融化不了一片冰原。
她似乎遊戲而發笑,她笑著,笑著竟然還有比自己更傻的人。
“月曉。”葉知雲深情叫了一聲,“倘若我叫你離開這裏,離開的越遠越好,你可願意?”他到底還是沒能說出最後的事情。
“哼。”月曉不以為然,“想不到你們速度真快!難道你的那些皇兄皇弟都不放過嗎?”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月曉更加覺得自己抉擇是不錯的,也許曾經自己太傻。覺得愛或不愛就是一個眼眸,一句話而已。她可真傻!
葉知雲痛苦的眼神,表現的很無奈,“倘若我能控製的話,也不會悄悄來告訴你,叫你走的!”
“是嗎?”月曉質疑,“也許你早已不把你的皇兄皇弟當兄弟了吧!”
說罷,月曉退後幾步,拿出切藥的小刀。
葉知雲有些吃驚,“倘若你不願意,也別這樣自殺!”說罷,連忙上前想要奪走她手中的刀。
月曉倒是冷冷一笑,刹那間,鬢發被割下一串。月曉緊緊握在手中,“四皇子誤會了!”說罷很瀟灑地將頭發往地上一拋,“我和四皇子如同這鬢發,就此無牽掛!隻是我會陪著三皇子戰到最後。”
葉知雲望著地上的鬢發,不覺眼淚落下。想要再說話,卻聽得背後三皇子的叫聲。
葉知雲拾起地上的鬢發,又望著月曉魂牽夢繞般的身子,徘徊許久,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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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月曉在黑夜中跳了出來,“這麼晚你還出來?”
葉知蕭咳咳兩聲,“我是怕四皇子對你不利,瞧著這非常時刻,我怕又是他們的計策。”
“是嗎?”月曉倒是沒太多在意,“你眼睛可好?”
葉知蕭抬頭看向天空,“星空可真美,那幾個星星串聯一起,不就像是一朵玫瑰?月亮不是圓的,半遮半掩露出一個牙兒……”
月曉心底到底是說不出的歡喜,他的眼睛到底還是好了,真的好了。可是,冷冷寒風拂過,她卻分外有些不安。也不知為何不安,也許還未發生。
葉知蕭見她有些不悅,“你可知四皇子為何曾一度放棄你?”
“不知!”
葉知蕭道,“葉知雲的母親原來是個山野女子,無意得到我父皇的寵幸,才生下葉知雲。隻是她母親地位不高,所以不管他自己多有才華,在宮室中也是沒有地位的。他是真心喜歡你,可是這麼多皇子都喜歡你。倘若他得到你,其他皇子隻要在父皇麵前說上幾句,還不立馬將你許配給別人?”
月曉接過下麵的話,“所以,他想得到皇帝之位,然後得到我?”
“恩。”葉知蕭道,“也隻有這樣。”
月曉不言,腦海中閃過曾經的畫麵,但如同流水一般,卻很快閃過。
“就算他心底有我,又何必那般害我?倘若真心喜歡我,就算不做皇子也好!”
這句話倒是深深觸碰葉知蕭的心。他的臉色有些鐵青,更不敢答話。
兩人沉默許久,葉知蕭才緩緩而道,“早些安睡,明早還要進宮。”
說罷,卷上衣袖,慢慢離去。
金鑾聖殿,琉璃碧瓦。這一片繁華之地,此刻卻黯然失色。
大殿之上,安米修來的算是最早的,四皇子也整裝而出。大殿上除了六皇子在外出遊,七皇子陪伴母親左右,其餘皇子基本都來。不過算算皇子也就隻有葉知雲和葉知蕭。
嘉武皇帝到底還是沒有出來,整個大廳雖是皇家禁地,百官不得喧嘩,可是時日一長,難免百官不得不喧嘩起來。
葉知雲卻是對這些無趣,更不在乎今日之事。因為安米修早已給自己安排妥當,隻要他還有一口氣,一會兒上麵的位置就算爬,他也爬的上去。定睛掃視四周,果然還是看不見月曉。他心底有幾分欣慰,也不枉昨天所言。
宰相趙瑞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自嘉武皇帝做皇帝以來並未耽擱過這麼長的時間,再看看葉知蕭。他麵色卻平靜的多,甚至比一汪清水都要平靜。後麵的事情仿佛已經在他掌握之中。
趙瑞上前絲絲細語道,“今天嘉武皇帝有事?”
葉知蕭聽罷,遂將折扇撐開,趙瑞臉上著急出的汗水不少。這麼多年來,清秋國的宰相一直都是他做,也並非他有天大的才能,不過他關鍵時刻,連流汗都是時候。
葉知蕭輕言,“想必嘉武皇帝確實有事,等等便好!”葉知蕭折扇一收,趙瑞果真涼快不少。
安米修卻早已急不可待。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都不願拆穿罷了。
“我看嘉武皇帝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眼睛卻很靈明地盯著葉知蕭看。“三哥,我前些日子聽說月曉和嘉武皇帝出去遊玩,途中遭遇不幸,是不是皇帝哥哥又被月曉害了?”
葉知蕭倒是挺沉的住氣,更不屑回答她。
“我也不知。”最後的回答竟然是那麼輕快。
“哈哈哈哈……”安米修連連笑上幾聲,“眼下東籬國犯境,皇帝哥哥可不許偷懶吧?”
“是嗎?”聲音突然從金鑾殿後傳出來,聲音卻一點都不陌生,“平昭公主這麼著急,難道是有什麼急事找嘉武皇帝?”
話語未落,月曉同皇太後已經露出臉蛋。皇太後臉上清淤的淚痕並未完全消散,想必昨晚她一定是哭了不少。月曉手中卻還拿著詔書,這應該就是皇帝生前遺留下的詔書吧。
皇太後接過月曉手中的詔書,“嘉武皇帝三日前出遊,不幸遭遇山賊,不治身亡。”皇太後說罷,又將手中的詔書打開,“這是嘉武皇帝生前寫的最後一道詔書,希望各位大臣謹遵遺訓,方可對得起先帝!”
眾位大臣還不馬上跪下?安米修知道這不過是最後的小伎倆而已,現在東籬番兵就在分界線上,隻要她一聲令下,還不將清秋國戳穿一個窟窿?現在楊皇太後也身患疾病,大部分兵權已經漸漸納入自己手中,複興女桑族還不有機會?
安米修也假意跪下。
書中所言正是要將皇位交給葉知蕭,並且還要跑月曉嫁給三皇子。各位大臣也分別加升一級,以免他們犯上作亂。
安米修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三皇子身患眼疾,倘若將一個國家交給一個瞎子,還不讓清秋國走向滅亡?況且我聽聞這次出遊也是和月曉出遊,倘若不是月曉所為,嘉武皇帝也會那麼容易死去?此事斷然和月曉有關!“
葉知雲知道如果三皇子執意要繼承皇位,隻怕月曉是保不住的。以前他可不知傷害一個女子是多麼嚴重,現在斷然不可讓三皇子重蹈覆轍的。
葉知雲也站起來道,“三哥縱然是文武雙全,可是三哥畢竟眼睛失明,我看擇主還要慎重!”
安米修聽罷,終顯安慰,他可算能在最後說點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