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無言以對,隻駐足回眸,與他靜靜凝望。
他抬起的手在半空停頓,複又垂下,隻是深深看我,似有萬語千言,終不能訴。
“我記得那句。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是,我也記著。”我輕柔的笑了,這笑意太苦。
眼前回廊垂幔,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原來我終要放手。
新年的第一場雪剛剛散去,我收到了一份從納蘭山莊送來的密折——隙兒說他在山莊見到了那個人,是陸修引他至了山莊。很多年了,隙兒還是習慣於稱他為那個人,而非父親。捏著那一道薄薄的朱綾密折,我在刹那間失神。一片枯葉被風吹入,輕旋著落在那折子上,我一言不發,緩緩將折子合攏。
陸離,我有多久沒有提起這個名字了?他已經成人們口裏英明神武的先帝,他是後宮所有的女人一心盼回的君主,他是她們的天。
他每年都會送信入宮,我卻不曾看過一封,景涵乖巧的為我收好那些信函。直到有一次我忽然發現那些信函已經裝滿了東閣子的書架,我還是沒有看過一個字。執兒時常問我,何時才能原諒他?其實我們之間沒有原諒二字,我隻是想忘記那個人,忘記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幸福,就像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跨入東蘭居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陸禎埋頭在書堆裏,真是名副其實的書“堆”,一個書房叫他弄得像被拆了一樣。我隨手撿起一翻,不是這個兵法就是那家兵略,看看他手裏那本,是《百戰奇略》。 “這倒稀奇了,你多早晚喜歡看起這些個來了?”我隔桌坐下,整理那些淩亂的書籍。
陸禎抬了抬頭,“這都是八叔給我留下來的,他說因為母後喜歡看,他自己存了好幾本。昨兒猛個翻了出來,覺得還很有個意思。”
想起陸修,我不由得怔了怔,陸禎忙推開書,“母後,兒子說錯話了。”
“你說錯什麼了?”我勉強笑了笑,回過神來,整理著他狼藉的桌麵,“歆瑤那邊,你多關照些,她性子溫和,你可別當是能欺負的。”
陸禎不由得笑了笑,“那是母後欽點的媳婦,我怎敢怠慢。”
“你記著就好。她可是我疼到心眼裏的。”我說著看了看他的反應,見他依舊淡笑著,不免放下心來。
陸禎看著我,想了想,終是說,“母後,您和八叔……”
“你母妃的病怎麼樣了?”我適時打斷了他的話。
“斷斷續續,吃了前不久您送去的藥膳有點起色。這幾日子正跟我說天暖和了她打算去庵裏靜休,讓我來求母後的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你母妃那麼有主見的人,我還能攔著不讓?!”我笑了笑,“跟她說我準了,要是夥食還不錯,我也收拾收拾一並住庵裏討安靜去。”
說著徑自起了身,抬步走了出去。
自那以後,我一月兩三次去一回京郊的庵內頌經,時常跟翊淩坐坐,聽她談談琴,下下棋,再來就是一張一張看著景涵抄摹的經書,邊看邊指指點點。在庵中,我又見到了她,她在清掃著後院的落葉,看著我的瞬間,她竟像不認識我一般,隻道了一聲,“勞煩讓讓。”
“我把清揚送到了四爺府上,他的字寫得很好。”
她依然不動聲色,三兩下,落葉卻越掃越多。
“除夕的時候,他抄了金剛經送我。他喜歡青衫布衣,這一點像陸離。喜歡檀香,卻是跟四爺一樣。”
“夠了,我說夠了。”姚舒幻猛然扔掉手中的掃把,一把推開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通通告訴你!你想知道陸離從沒有碰過我,想知道我****後宮,還是想知道陸離為了護你逼宮竟在戰前殺將除去我父親?!是,你忍不了他縱容我,我告訴你,我也忍不了他對你的情義!”
“果真……”我伸手扶上石柱,“城郊一戰,果然……”
“他因為父親,所以容我至今。你的心結終於解了嗎?”她幽幽看向我,眼神裏滿是痛意,“難道非要揭開我的傷疤才能證明他對你的用情嗎?!容昭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