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
“正月十五好熱鬧,家家戶戶把燈瞧,叫一聲張大、劉二、三嫂、四嫂和五嫂,咱們五人商議好,快快挽上新花襖,背轉丈夫把燈瞧……上了燈橋用目觀,十二盞龍燈全點了,天上燈雲頭昂,蝴蝶燈空中燒,蓮花燈瓣開了,走馬燈來回跑,喜鵲燈樹上叫,兔子燈遍地跑,老虎燈沿山繞,繡球燈手中拋,玉花燈壁裏瞧,好一個獅燈籠一身身毛,猛抬頭觀天燈掛,買賣人掛起公平燈。獨行千裏燈一盞,二仙傳道二盞燈,三戰呂布燈三盞,四馬挑花四盞燈,五子登科燈五盞,南鬥六郎六盞燈,北鬥七星燈七盞,八仙過海八盞燈,九天仙女燈九盞,十麵威風十盞燈……”
這是李英儒先生在一篇談元宵的文章中引用的山西五台燈歌中的《五女觀燈》。由此可以想像,那五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元宵之夜出外觀燈是何等的興奮,何等的新奇,又何等的眼花繚亂。她們好不容易“背轉丈夫把燈瞧”,未必除了看燈,就不看些別的。比如英俊瀟灑的少年郎。“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是昔日的意中人,現在自己已是他人婦,身不由己了。但能不能借著這元宵之夜偷偷地去望他幾眼呢?想必那時候還是十分封建的,否則,五個女子去觀燈,何必還要“背轉丈夫”呢?或許,那“丈夫”此時也正在那燈中鑽來鑽去哩。所以,那五個女子還得留個心眼,別一不小心便與丈夫撞了個滿懷。
正月十五鬧元宵,好一個“鬧”。
“五女觀燈”是鬧,觀燈時競猜燈謎是鬧,玩龍舞獅更是鬧中之鬧。還有放煙花是鬧,走百病是鬧,還有南京“正月十六爬城頭”則是元宵之後意猶未盡的特別的鬧。
猜燈謎,玩的是一種智力的遊戲,反應較快的人自然在這樣的遊戲中就要占不少的便宜。這些謎語有俗有雅,形式多樣,有些製謎高手製出來的謎,你想不佩服都不行。於光遠先生曾一度對字謎發生過濃厚的興趣。他不但猜謎上癮,他還在某些個不眠之夜自己製謎,如“將‘三’變‘幹’”,“將‘百’變‘白’”,各打一成語,其謎底為“偷梁換柱”和“一了百了”。也有將謎寫成詩的,曰詩謎,如《紅樓夢》中賈元春寫的“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這一看便知道是“鞭炮”。有一首謎底為“撐船的竹篙”的詩謎,非常的形象有趣,不記得作者是誰了。其詩曰:“在娘家青枝綠葉,到婆家骨瘦肌黃。不提起倒也罷了,一提起淚水汪汪。”製謎者要是上癮了,估計見了什麼都會想製出一個謎語來吧。倒是有一個與元宵猜燈謎有關的笑話十分有趣。說是有一個猜燈謎猜得瘋瘋癲癲的家夥,不管聽到了什麼話都把它當作謎語來猜。一次,有一個人在路邊念牆上貼的一張什麼“天皇皇、地皇皇”的東西,被那“猜謎狂”聽見了。那人念“天皇皇”,他說“雞蛋”;那人念“地皇皇”,他說“鴨蛋”;那人念“我家有個夜啼郎”,他說“叫雞”;那人念“過路君子念一念”,他說“指路碑”;那人念“一覺睡到大天光”,他說“豬”。那人脾氣來了,便罵粗話:“你媽的×”,他說,這個謎語難一點,但我也能猜出:“碾巢子”;那人氣得脖子都大了,再罵:“你爹的×”,他說:“你怎麼老拿爹媽的東西來製謎呢,我爹的×,是‘磬錘子’。”
扯得有些遠了,再回到元宵的鬧。
有一位家在益陽的“媒媒”,說到“龍燈花鼓在民間”,那簡直是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其中,除了“獅子”和“龍燈”之外,還把那些與“花鼓”相關的節目也作了繪聲繪色的介紹,如紮旦的,下醜的。最常見的如“漁翁戲蚌”,隻見那漁翁“鬢發如雪,老態龍鍾,銀絲般的白胡子拖得一尺來長,黃土布的圍袱紮在腰上,肩膀上馱著一副破網子,無常式的高帽子偏戴著,彎著膝蓋骨總是在蚌殼精的前麵逡巡獻媚……”而蚌殼精呢,則是“年輕身小,小小的個子藏在蚌殼裏邊,渾身穿著紅的衫褲,烏雲配粉臉,賣俏又裝嬌……”放煙花的鬧,《金瓶梅》中寫得非常到位。那煙花自然比不上如今的瀏陽煙花和澧陵煙花這麼的花樣百出,可如今的煙花實在又少了曾經的元宵之夜那種“物以稀為貴”的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