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仰頭利落,將自己這一杯一口幹盡,翻過酒盞底朝下,眼巴巴瞧著對方那盞酒。
沈天放慵懶的臉上多了一絲趣味,隨即嗬嗬一笑:“你這個姑娘倒是平生未見,敢一而再激我的,你是第一個……”他話頭一頓,鳳目顯出一抹迷離:“倒也不全是……”言猶未完,倒是仰頭將酒一口吞下。
謝琳琅又滿滿斟了兩杯,敬上去:“剛一杯算是替家弟賠罪,這一杯才算我姐弟敬意,在宗祠之內琳琅多有得罪,替我們化解危局,當此多謝神醫。”
沈天放鬆散了下身子,一條胳膊支起在下頜處撐在窗台之上,“要說這危局,便是無我,依你之才,也能化解,這酒敬得虛妄。”
謝琳琅道:“誰都可以,便是隻有神醫能治家母之毒,便是這個,也該敬上一杯。”
蟾宮銳雪揮灑,在沈天放腦後瑩然,染得他傾瀉的烏發微微一層汪藍,“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要買個痊愈的方子?說了要方子就別進來,我沈天放可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
謝琳琅隻沒在意麵前人言語裏的冷銳,輕搖螓首:“神醫誤會了,家母能恢複神智,已經是她造化,既然神醫不同意再給別的方子,琳琅自當不強求,隻是琳琅想要求些別的,不知道神醫可願意?”
說罷,又是豪爽的將酒盞裏的酒吞了個幹淨,倒轉杯盞示意了下:“先生隻說方子不賣,卻未說旁的不可求,想來應該不至於不可吧?”
伸手便要去倒第三杯,謝玉成一把摁住,隻皺眉道:“胡鬧,酒也是這麼喝得?仔細一會子勁上來了不舒服,可沒人能照顧你。”
謝琳琅咯咯一笑:“有弟弟在,有天下第一神醫在,我小命不至於這般不濟吧?”
謝玉成那容她任性,劈手又要來奪,沈天放一旁道:“你這麼不留餘地的拚命,究竟想求我什麼?”
謝琳琅掩口輕輕打了個小小的酒嗝,歎氣這珍珠泉果然勁頭有點大,也不知這清醒的時候還能維持多久:“先生滿腹經綸,素有白衣公卿之美譽,我家弟弟頑劣,家父不在,家母無力,我也沒什麼能耐,想求先生一個恩典,收我弟弟做個學生不知可否?”
此話一出,先是謝玉成微微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卻是臉色一黑:“我不要!”
沈天放也是微怔,隨即卻眼一眯:“你哪裏聽來這些事的?”
白衣公卿,士林華選,這些都是秋欽灼做過的事,這些年他沉寂江湖,天下人隻知有沈天放,不知有秋欽灼,這個遠在鄆州不出閨房的小姐,又是怎麼知道的?
相對於沈天放渾身驟然散發的犀利,謝琳琅依舊有些個隨性,隻將略略泛起一絲醇紅的臉頰攏起笑靨,秋水的眸子跌宕出疏朗的風情:“先生有此能耐,便又不是偷雞摸狗的醜事,小女子就是知曉,也不丟什麼人去不是?何用追根究底的質疑?隻一件,我這弟弟雖然頑劣,卻甚有根基,不是我這個姐姐吹噓,普天下能當得起先生傾囊所授的,還就隻他一個,先生不想把這一身的能耐教出一個經世奇才麼?”
沈天放不由嗤然一笑:“他,你倒是真不慚愧,經世奇才?本人便是,何須再教一個來壓自己一頭?”
“先生這麼說,便是也認為我家弟弟有這份才能吧,先生難道不想試試看,頑石磨成玉的有趣?”
“有趣?有趣!”沈天放喃喃品味,不由哈哈一笑:“我瞧你倒是真有趣,拿自己弟弟這般捉弄,當真瞧得起他,有趣,果然是有趣,你就不怕那些個經帖符義把他教成個呆子?”
“故而我想請先生傾囊相授,便是那些個經世之道,為人處世,最是要緊,策論詩賦,卻是微末,隻看先生隨意才好。”
“傾囊,哼,你口氣不小,野心也不小。”
“先生這是答應教了?”
“我憑什麼要教這麼個寸頭子,不教!”
“姐,我才不要這個妖裏妖氣的家夥做我先生!”謝玉成終於能插上來一句,板著的臉抿著唇,極是不高興。
謝琳琅可沒功夫搭理他,隻盯著沈天放道:“先生要如何,才肯收我家弟弟做學生。”
“姐!”
“哼,你瞧他自個都不願意,你何苦費這個心思!”
謝琳琅一把摁住怒不可遏的謝玉成,隻道:“先生意思,他若是願意了,您就收了他做學生?”
沈天放哼了哼,不置可否,謝玉成隻梗著脖子道:“姐,休想我拜他為師,我死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