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琅眼珠子一轉,推開他,徑直走上前,噗通一聲跪倒:“求先生開恩,收我家弟弟作學生吧。”
“姐姐!”謝玉成大驚,過去一把想要將她拉起,隻是謝琳琅鐵了心要求成此事,自然不肯讓他得手,謝玉成雖有些力氣,卻一來不敢用力,二來到底還小,實在撼動不得。
沈天放看她姐弟二人這般糾纏半晌,冷冷不語,仿若未見般支起了另一隻腿來擱著膀子,大馬金刀般坐在窗沿,一口抿著酒,隨意瞧向窗外,神態自若遊離。
謝玉成見拉不起謝琳琅,惱得麵皮漲得通紅,隻道:“你休要這樣,我用不著你來左右我,便是我出息不了那也是我的事,你休要多管。”
謝琳琅淡淡看著他,神情不動:“你要如何想是你的事,我隻認得你是我弟弟,你日後的前程便是我如今第一要緊的事,先生有大才,通古今,你若能學得皮毛,日後定能受益匪淺。”
謝玉成紅著一雙眼,咬著下唇恨不得道:“受不受益與你不相幹,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憑我是你姐姐。”
“你不是我姐!我沒有姐姐!”謝玉成怒極大吼,脫口而出後卻是一愣,閉嘴死瞪著不說話,鼻翼煽動呼哧呼哧的喘,小臉上卻又幾分尷尬。
謝琳琅愕然之後麵上黯了黯,錯開眼幽幽道:“你不當我姐不要緊,我記得你是弟弟便好,今日我必然要求成此事,你讓開些。”
謝玉成原本脫口一吼,便有些後悔,隻見她此刻這般執拗,又覺忿然,左右不是再不願開口,隻憋著口氣不說話。
屋子裏靜極,幽淡的燈火被室外輝煌逶迤的瓊林桂燈和喧囂嬉鬧撲動著微弱的光芒,沈天放恍若無事般悠然自在的隻管喝酒,兩個姐弟一跪一立無聲對持。
室內裝點優雅的房間透著一股子伶仃的雅致,反而讓姐弟倆的影子顯得有些淒涼,清輝的月,將消瘦的女孩一側隱約在陰暗中,更顯蕭瑟。
然而瘦骨嶙峋的背脊卻足夠挺直,巴掌大的臉上,幾分毅然,幾分決絕。
便是身側的個頭略矮的男孩,玲瓏剔透的麵龐被月色印染的如同藍玉,更顯得唇紅齒白可人伶俐,隻是那薄薄緊抿的唇,還是透出一股子決不妥協的倔強。
這對姐弟貌雖有所不同,神卻相似得很。
而那姑娘,更有些和某人肖似之處,也許,這是他會逗留於此的最大原因,他什麼時候這麼縱容過誰了?當然,“她”除外,沈天放漫不經心的想。
謝琳琅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不知道是不是月色的關係,燭火就要燃盡了,遊人也在散去,這附近的街市有許多都已經打烊。
隻是有些個燈紅酒綠處,還是那樣的異常熱鬧,不過房間外,有人忍不住來敲門了:“姑娘,哥兒,晚了,該回了呢。”
謝玉成白皙的小臉呈出一抹淡青色,琥珀色的瞳仁在此時如同兩塊上古的黑玉,晶瑩深邃,泛著波瀾,他咬了下,又咬了下唇畔,最終青白著一張臉噗通一聲跪下,“姐,我拜,我拜他做我師傅還不行嘛,你起來啦。”
謝琳琅有些僵直的脖子動了下,霧氣氤氳的眼看了看他,謝玉成終於一咬牙,挪了下膝蓋朝著沈天放的方向跪正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先生在上,請受玉成叩首,請您收我做學生吧。”
半晌沒見動靜,謝玉成抵著額頭在地上,壓抑住心裏那股子四下亂竄的邪火,手指頭緊緊扣著地板,卻是不抬頭。
“先生一言九鼎,應該不至於反悔,說了他自願,您就收他做學生的。”謝琳琅在一旁道。
“哼哼,”沈天放終於動了下身子,斜睨著姐弟倆個:“我便先教你第一課,若非不是十拿九穩,便休要隻逞口舌之快。你還不如你姐姐聰明!”
謝琳琅聞言麵露大喜,忙也磕頭就拜:“多謝先生多謝先生,玉成,還不快謝先生願意收你為徒?”
謝玉成納頭再拜,沈天放隻冷冷道:“我有說過你願意了,我就收你為徒的話麼?”
看姐弟倆愕然,他笑的恣肆不羈:“第二課,沒得到絕對的保證,就不要輕易妥協。”
“天色不早了,你們家的仆從可該等急了,大宅院裏的哥兒小姐就該有哥兒小姐的款,作為一個世家子弟,懂得什麼時候該守規矩什麼時候可以不守,也是一件深奧的學問。”
沈天放發了話趕了倆姐弟出去,隻自己卻依舊在裏麵品酒喝茶,謝琳琅這會子也沒再執留,同還憋著股子心氣的謝玉成攜手而出,回首間在門縫裏不經意瞥見他頎長的身影掛在窗戶邊,銀輝飄灑在他素淡錦袍之上,便是縱然優雅透著妖佞之氣,卻平白露出幾分孤寂之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