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隨著那隻雪白纖長的手指看去,正瞧見花氏縮頭縮腦的爬起來。
關夫人鳳眉一挑,冷笑了一聲道:“姨娘此刻還有什麼話要說?還要不要再嚎上兩聲聽聽?”
花氏麵色一白,抿唇將一縷發絲往耳後平整了下:“太太這話什麼意思,我隻當是我們家太太這些日子不對勁,故而才會懷疑是大姑娘的幹係,又怎麼知道這中間會有這等曲折?”
“你還要狡辯,你們家太太這些年都是你替她捉藥看病,謝家府上你一手遮天,若不是你,還有誰能這麼大膽謀害當家主母!”
花氏撲倒在地一陣嚎:“天麼麼,可冤死賤妾了,賤妾不過個婦道人家,哪裏知道這什麼藥是什麼的,全都是藥行大夫給開的方子,從來一些些都沒有改動過,賤妾請的都是鄆州府地道的名醫,惜寶齋的藥遠近聞名,哪裏知道會有這些問題的?”
關夫人隻冷冷道:“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她風風火火走過來,一拍自己椅子邊的案幾,瞧著黑寶道:“你叫黑寶?作死的東西,膽敢拿東西栽贓陷害你家主子,借你十個膽敢如此,給我好生交代,究竟哪個指派你做的這等事情,若是乖乖招來,我家老爺在堂上,族老們也在,留你個全屍,不然拆了你的骨頭扒了你皮!”
黑寶早已經是渾身戰栗抖得跟篩糠似的,眼淚鼻涕流了一地,隻把眼睛一個勁往門外頭瞟,關夫人瞧在眼裏柳眉一豎,喝道:“呔你個混賬東西,東張西望什麼,還不如實說來!”
黑寶手一抖,撲倒在地,冷汗夾著背脊直淌,可是他依舊閉著嘴不說話,隻一個勁發抖。
關夫人皺眉:“瞧著也是個忠心的,可此等喪盡天良的事,讓你做的也不是幹淨東西,你隻老實交待,我看你從犯份上,給你個將功折罪機會,你說是不說!”
黑寶隻一個勁搖頭,哭得是稀裏嘩啦的,那張嘴閉得卻依舊死死,連哭聲都不吭出來。
關夫人沒了耐心,看了眼謝庸等人:“族老,我隻當我家姐姐不方便,侄女兒這會子也不好說話,僭越了,隻是瞧這怕是製服不了,還是交給你們自己處置吧。”
謝庸搖搖頭:“這等沒廉恥的,太太肯處置就處置了,休要讓他再在這裏肮髒了地。”
關夫人倒也幹脆,得了這話,一揮手:“把這東西給我拖出去用板子打死,都好生看著,但凡敢再做出這等背主叛逆的事,便是這等下場!”
關家衙差應聲上來,死魚一樣拖著那黑寶往外走:“等等!”關夫人又道,見黑寶被轉回來,道:“最後給你個機會,說不說?”
黑寶的黑臉早變成了白臉,卻還是隻哭不說。
“拖下去把這個狗奴才打死!”
眾人眼見著黑寶從裏頭被拖出來扔在了庭院裏,雪白的甬道上,一點點小小的黑影無比醒目的趴著,四個五大三粗的刑者手持大棒狠狠砸下,就像砸在一隻螻蟻上一樣。
隻幾下,終究忍不住的慘叫淒厲劃過院子的上空,與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了庭院中。
堂內堂外的人都聽得分明,尤其那外頭站立著的婆子仆從,看著鮮紅的血,從瘦瘦小小的身體裏湧出來,染紅了潔白的石板,刺得人膽戰心驚。
卻隻是慘叫,聽不到一聲的求饒。
黑寶隻覺得所有的感官都被無盡的疼痛所覆蓋,他想要掙紮,可是不等一口氣提上來,又一陣疼便波濤洶湧的覆蓋上來,到最後連氣都喘不過來。
他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看一看,在那花團錦簇般的人群裏尋找著,一遍遍的找,很快他找著了,那張臉,豔麗的,漂亮的,在他心裏,比所有的人都要好看比所有的花都要美麗的那個人。
她就在人群裏,隻是比往日要蒼白,一雙細細的笑起來格外風情的眼睛此時充滿了惶急和不安,直愣愣盯著自己。
他笑了下,疼痛變得麻木,他看到自己的手,向著那個方向伸過去,鮮紅的血,流淌在手掌上,可是他看不見這些,隻想著去抓住那隻細膩的小手。
意識模糊了,他沒有看到那張臉驟然變得緊張慌亂,然後悄無聲息的縮了下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黑寶的世界變得安靜了,眼前隻有那片秋雨的午後,雨打的枯葉和萎落的花瓣在旁人眼裏是那樣的失落,那天雨下的很大很大,就像女人麵上蜿蜒的小河,但是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一天,對於他來說,卻是生命裏最燦爛,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