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辯解道:“不會有這麼絕對吧。”她鄭重其事地說:“我親曆親為的事還會有錯。”他詭異地一笑,說:“我也是個男人咧。”她幽幽地望他一眼,坦坦蕩蕩地說:
“你與眾不同。表現有三:其一,你有一雙會笑的眼睛,流露出的是發自心底的善良和真誠。其二,你是個知識型幹部,不魯莽、不衝動,和你呆在一起有安全感。其三,你從未有過男女緋聞。”
他緊叮一句:“原來你還調查過我呀?”她正兒八經地說:“當然啦。還有一點,你請我吃飯,從不進那迷離曖昧的包間,也不找那隱秘昏暗的廳房,你總是在大庭廣眾之間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明什麼呢?說明你陽光、磊落、透明,值得信賴。”
他連忙擺手說:“我可沒你想象的那麼高尚,也許我這個人心有歹念深藏不露吧。”她斷然否定道:“不!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一個注重精神追求的人。可惜,這個世界,追求精神享受的人寥寥無幾。”
兩個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談工作談事業談時政,就是避談家庭。他沒問她,她也沒問他,像兩顆獨立的星球,彼此照耀,彼此按照預定的軌跡運行。
“你讓我怎麼幫他?”他直視著她,坦誠相問。
“不要歧視他。”她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吐出心跡。
“沒誰歧視他呀。”他一臉無辜地說。
“你沒有,但是區機關的人,省計委的人呢?好端端的建委主任,就因為舉報而被調到調研室,根本就是一掛名科室。一個人獨往獨來,讓全機關的人無形之中對他形成了一個‘孤立圈’。
“還有,調研室與省、市裏沒有對口處室,切斷了與上級的聯絡,好比給他與上麵安紮了一道‘隔離帶’。
“一個人左右不能交流,上下沒有溝通,他隻能像悶葫蘆一樣憋著,像肉啞巴一樣呆著。他出於一腔正義,舉報貪腐,何錯之有?”她圓睜杏目,逼視而問。
“情理上沒錯,但客觀上對鎖陽造成了很大影響。一點五億貸款市財政兜著,息都付不起。省裏的關係也因為他的舉報而變得極其微妙。
聽市計委的人說,他們原來和省計委上上下下都很鐵,可以稱兄道弟,省計委對鎖陽可以說是項目優先報,資金傾斜撥,而現在鎖陽人去了,他們公事公辦馬列著咧,該往鎖陽投的資金項目都要掐住捏著。過去和現在,真的是冰火兩重天。”
麵對她的責問,他不慍不火,口氣平和,如實相告。
“哼!”她冷笑地說:“別人人雲亦雲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知道你也變得這麼世俗!”她的尖刻使他的臉上呈現出難堪之色。在原則問題上,她總是據理力爭毫不妥協。
她說,何大山的舉報與你剛才所說的後果根本沒有必然的聯係。一點五億資金不能轉為國家投資,有兩個原因,
一是原任主任獨斷專行,一人說了算,沒有履行集體決策民主決策程序。二是鎖陽人心浮氣躁急功近利草率從事,連正式批文都沒有,就匆匆上馬,完全背離投資規律。”
停息片刻,她繼續說道:“如果省廳的人對待舉報是這種態度,隻能說明正義正在淪喪。”不虧是鎖陽地區的名主播,思路敏捷,語含機鋒,一語中的。
“現實明擺著,人們隻看到表象的損失,根本沒有挖掘內在的深層次的病根。你封住了我的口,但你堵不住鎖陽人的嘴巴。”他說。
“首先你得端正心態。”在他麵前,她用了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主要是讓他引起足夠的重視,接著,她順著她的思路層層遞進了,
“從鎖陽看,何大山的舉報可能造成一點五億貸款沒有著落,但從全省看,何大山的舉報可能為國家挽回了比一點五億高好多倍的損失呢。梁大區長,你想過沒有?”
“萌萌,你說的我都想過。我和你是戰略同盟。舉報貪腐是一個公民的權利和職責,絕對沒有錯。但是,在我們這個法製尚不完備的國家,要用舉報的膽量和勇氣承擔舉報後可能帶來的一些意想不到的報複和打擊。”
他望了她一眼,降低聲調加重語氣說:“原主任位高權大,該有多少利益共同體,何大山斬斷了一些人和主任的利益鏈條,堵死了他們的賺錢門道。你不讓他賺錢,他就不讓你安生。
前不久,我看到一則報道,遼寧一女老總舉報領導,被追逐在外,幾年不能回家,幾乎搞得家破人亡。所以說,你們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看來我有點誤會你了。”薑萌萌緩和了語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兩個多月前,何大山獨自在廣場散步,五六個彪形大漢跑過來,用一黑布袋罩住他的頭以及上身,你一拳我一腳像擊沙袋。要不是一老警察上前製止,他可能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