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會怎麼樣?”梁軍武追問他。
“不然,剛剛吵過架的石秀就沒臉兒到我們計劃處來辦事了。一頓飯,可以解開她心裏的糾結吧!”老寇說了一句頗具人情味的話。
“去吧。不然,人家該說你梁處長架子大,難請了。”簡約就用話敲打起了梁軍武。
“嗯。那就……去?”梁軍武總是覺得不妥當,依然顯得猶豫不決。
“簡約像得到了聖旨,立刻抓起電話,告訴石秀:“處長同意去了。”
這一下,梁軍武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天氣有些陰,出了樓,忽然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雨。人們的身上頓時就覺得涼嗖嗖的。梁軍武與簡約、老寇上了信訪辦前來接他們的轎車,緊緊的擠壓在一起。
簡約穿了裙子,身上一邊打著冷戰,一邊問前來迎接的石秀:“你們時主任要請我們吃什麼呀?幹脆,就吃肉絲湯麵算了。”
石秀笑笑,說:“若是我請你吃飯,隨便你吃什麼,可這是時光主任請梁處長,哪兒能吃肉絲湯麵?”
到了地方,梁軍武看到時光主任在餐廳門口站立等待。那是一家國營小飯館,靠近信訪辦的地方。大概是信訪辦接待客人的定點飯館吧!
當時吃喝風還沒興起,小飯館足可以承擔待客的任務。簡約一下車就一路小跑著進了餐廳。挨著窗戶坐下,梁軍武少不得要與時光主任寒暄一番。
無非是“主任客氣,讓你破費了”等等。時光就高興的說:“你為我解決了那麼大的問題,老朽算是表示一點兒謝意。那兩個調入的幹部千恩萬謝的非要送錢給你。我阻攔了。
咱們這是工作需要,組織行為。怎麼能搞個人感恩那一套?好了!感謝軍武給我這個麵子,來,請坐!”
梁軍武就與老寇坐在了簡約的位置附近。此刻,外麵的小雨還在下。雨景被框定在一扇玻璃窗裏。街上來往的公共汽車像被雨水浸泡了,輪廓模糊。
過往的行人身影傾斜,倉促行走,麵目也像在宣紙上被渲染過了,不甚清晰。對麵灰白的建築物素得百無聊賴,帶一股幽怨氣。
虧得街頭的樹木高大斑駁,為一幅素白的圖畫鑲了一個繁複的邊。多年後,梁軍武回憶起第一次吃請的往事,十分感慨,那麼小的飯館,那麼寒酸的環境,就算是請客吃飯了。
可是,當時的小飯館裏,卻具有了一種溫馨和質樸。讓後來那些豪華型酒店顯得那麼虛假,那麼空泛,除了晃眼的豪華,卻沒有多少真心實意。
雖然是單位請客,陪客的卻隻有時光主任和那位女司機,再加上石秀這位人事處長。落座之後,時光主任推石秀點菜。
石秀拿了那一塊被多少人撫摸過的油汙的菜單,看了半天竟然無從下手,也許是秋雨喚醒了她的憂患意識。她結婚七年了,常常將人們說的“七年之癢”掛在嘴邊,遇到閨蜜們就反複感歎人生向老青春易逝。
生了孩子之後,腰前腰後起了凸凹。講話的時候,先將眉頭皺起,模糊了五官,表情裏綜合了無奈和茫然的綜合情緒——時間真是越過越快,越過越快。石秀仰頭,手托腮感歎道,我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才二十五。
真實年齡竟然會是三十五了……她雙目迷離,聲音遠來越遠,越來越飄渺,像插了翅膀在飛。想起了同事們對她減肥美體的忠告,所以她就淨顧了點黃瓜豆腐綠葉菜之類的瘦身食品。
時光主任和女司機都嚷,不行!太素太素,來點葷腥。
石秀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請客,不是在自己家裏吃飯,狠狠心就點了紅燒肉、清蒸魚。這時時光主任又笑道,不行!太葷太葷,小石秀你的肉欲太強了。
石秀毫不在意,笑道,打住打住,人家簡約還是女孩子呢。說得時光主任和女司機不由得同時看了看簡約。隨後就是道歉。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看到她的慌亂,也許男人都願意在無意之間看見女孩子的羞澀和慌亂。但他們看不出簡約任何的變化。
她用手低住下頜,一縷頭發擋了眼睛,眼睛卻看著別處隻顧微笑,像一朵花的蒙昧表情。她的絲巾是金屬色,幾經纏繞圍住脖頸。圍巾的一端垂在桌上,如一卷薄薄的金紙泛著光亮。
時光主任見她這麼淡定,忽然就更加放肆道,現在的女孩子什麼不懂啊——是不是啊簡約?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瞥著她。
女司機卻突然間想起了酒還沒有安排,高聲打斷時光主任的話,大聲地問梁軍武道,梁處長你是喝啤的還是喝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