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宓留在山上養傷期間,時常瞧見馮一忘我的救護病患,以致累得自己舊傷發作,有時咳嗽咳得狠了,還會帶出血沫子。他在感動之餘,隻覺得世間像馮一這般具有如此品性的女子實在少有,也難怪好友慕容徵會對她癡戀至深!
這一日山上糧食無多,李宓主動請纓下山去采辦所需物品,他原先的漢服已無法再穿,此刻身上穿著的是尋常白族男子的衣褲,乍一看,他與當地百姓已全無分別,如果他不主動表明身份,相信無人會認出他便是唐軍的主帥。
臨行前,馮一再三關照他莫要招搖,暴露行藏,又將一隻白色的繡花荷包拿出來遞給他,李宓知道當地白族成年男子皆有佩掛繡花荷包的習慣,也就沒太在意,順手接了,隻是見那荷包上繡著一株鮮豔欲滴的杜鵑花,花朵上有兩隻彩蝶雙戲,繡工實在精巧可愛。想起那日在玉局峰救下他時的那條佩帶,同樣精致得沒話講,忍不住笑問:“這是你做的?”
誰曾想這話問出後,馮一蒼白的臉上赫然紅成一片,轉而嗔道:“怎麼著,嫌我繡得不好?”李宓笑道:“哪的話,姑娘的針黹活做得實在好看,便是比及各地進貢給陛下的禦用之物也是毫不遜色!”說完,將荷包斜挎在身上後,便興衝衝的下山去了。
山下的市集在靠近劍川城附近,算是當地的百姓與流民自發形成的一個物品流通買賣交換的場所。因為前幾日石寶山歌會聚齊了人氣,是以市集上人頭攢動,顯得頗為擁擠。
隻花了兩個時辰,李宓便將所需物品購買妥當,正打算回去,視線偶然瞥見一小攤上擺了許多胭脂水粉,他心中一動,想起馮一那張日漸蒼白消瘦臉孔,忍不住便買了一盒胭脂揣進懷裏。
他這麼個大男人,自打出生以來,慣常舞刀弄槍,調水硯磨的,這種胭脂水粉還是第一次有心去買,那小攤上的婦人笑吟吟的瞅著他,調侃道:“是送給心上人的吧?”這句無心的話竟將這個昂長七尺男兒逼得滿臉通紅,狼狽的逃也開去。
回去的路上,他將胭脂盒小心翼翼的收進荷包內,心頭湧起一陣甜蜜,想像著將這盒胭脂送與馮一時,她會是何等樣的驚喜表情。
正想得出神,忽聽身後馬蹄陣陣,沒等他回身,一女子焦急的聲音已然嚷開:“勞駕!讓讓!”砉地下,一匹棗紅馬從他頭頂一躍而過,揚起一蓬嗆人的灰塵。李宓捂著口鼻,遠遠望見那馬上乘了一年輕女子,身前摟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童。
那馬奔得飛快,轉眼沒了影兒,他正納悶,忽聽身後又是一陣馬蹄亂響,竟有七八匹坐騎結隊從他身旁飛馳而去。
這兩撥人去的方向正是草廬的所在,李宓猛然警醒,想到馮一此時武功僅剩三成,再加上傷勢未愈,這些人若是有心與她為難,馮一如何是他們的對手?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急如焚的發足向山上狂奔。
未等靠近草廬,便聽呼斥聲不斷,那七八人正與那名年輕女子鬥在一處,那些人手持兵刃,行動如風,一望便知都是身經百戰的江湖高手。那女子手持雁翎刀,時而矯捷輕靈,時而沉穩狠辣,雖是以寡敵眾,卻是門戶謹守,攻防有序,絲毫未見落敗之勢。
李宓掛念馮一安危,對他們的打鬥隻是匆匆瞥了一眼。隻見這些人身後不足五丈開外,馮一正端坐在一塊大石上,神態安然,她身後掩著那名孩童,正瞪著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眸不住的打量著雙方打鬥。
那孩子看到險處,脫口驚呼:“十一姨小心!”一旁的馮一也突然開口叫道:“十一,‘柔情似水’、‘小樓聽雨’……”
敢情那年輕女子正是馮十一,隻見她聽了大姐的話後,手中雁翎刀一翻,刷刷幾下貼地斜削,那幾個人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古怪的招式,眼見刀鋒砍向自己雙腿,慌忙退讓,一時間方寸打亂,配合得也不複方才那般默契。
馮十一微微冷笑,忽然揚手一揮,叱道:“著!”隻見漫天灑下點點金光,也不知她使得何等暗器,眾人隻覺得眼睛一花,跟著臉上便是一陣刺痛,頓時有三四人著了她的道,翻在地上不住抱頭打滾。
餘下的三人見了,不免心懷懼意,但又舍不得就此撒手無功而返,猶豫間瞥了那孩子一眼,竟不約而同的撇下馮十一不理,揮舞著兵器,反向馮一衝去。
他們這番搶奪無非是抱著僥幸一搏的心態,本沒指望能打贏馮一,隻希望能由二人引開她的注意,另一人去搶了她身後的孩子。誰曾想甫一交手,沒過幾招,馮一竟突然口吐鮮血,一跤跌在地上。
李宓看得熱血沸騰,虎吼一聲,衝了上去。與此同時,馮十一快步逼退其中一人,護住了那個孩子,緊緊摟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