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開玩笑嗎?”
“要是開玩笑的話,我應該會睡在另一個房間……”
尷尬的氣氛降臨在兩人之間。
“但是怎麼可能——”
麗莎琳娜止不住困惑地自言自語。
“變成‘那樣’的我,怎麼可能會抱著別人呢?請你說實話。”
麗莎琳娜的口氣比剛剛更強硬了一點。
這次輪到菲立歐感到困惑了。
西瓦娜靜靜地代替菲立歐回答。
“他說的是真的。似乎是因為菲立歐大人救了你,那時你就把他當作是‘同伴’了吧!我稍微靠近一下,你就以低吼來威嚇我,但你抱住他的樣子很誇張喔!連我看了都有點難為情呢!”
兩瓦娜並非誇大其詞。少女的雙頰開始泛紅。
“那、那是……真的嗎?”
“你今早醒來時是什麼情況呢?”
被西瓦娜這麼問,麗莎琳娜變得難以啟齒。菲立歐雖然感到困擾,還是安慰她。
她抬眼瞄了菲立歐一下,但立刻又低頭不語。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還是不要太在意了!我也沒放在心上啊!正常的你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嗯,嗯——”
雖然如此回答,麗莎琳娜還是沒有把臉抬起來。
看了她那純真的樣子,西瓦娜笑了。
“你不記得了嗎——穿過柱子、來到這邊時的記憶也沒有了嗎?”
西瓦娜這麼一問,麗莎琳娜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是的——我不太記得了。到底是不記得,還是本來就沒有好好掌握狀況……我可能在那邊發生過什麼事,不過那前後的事——似乎就像昨晚一樣‘切換’了。”
菲立歐想起昨晚的她——那種狀態下的她,跟目前狀態下的她,記憶是不能並存的。這麼說來,她的記憶裏應該有許多空洞才對。
西瓦娜自以為是般地點點頭:“我想你的身體可能經過加工吧。我聽說那邊的世界裏有這種技術,受傷會很快複原、具有某種身體能力——像你是在瀕臨危機等的緊要關頭,身為人的理性會消失無蹤吧?”
麗莎琳娜點了點頭,瞬間對菲立歐投了個道歉的眼神,但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西瓦娜點點頭,聲音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麗莎琳娜,真對不起,我們可能要暫時限製你的行動。請你先學習這個世界的事,我們要先確認你是不是危險人物。以你的情況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所以應該不會很不自由,不過規定就是如此。要找你父親,就要等以後了——”
西瓦娜拉起少女的手。
麗莎琳娜不再僵硬,終於有所反應。
“我不打算讓你討厭,現在請你相信我們吧!”
聽到西瓦娜這番誠懇的話,麗莎琳娜輕輕地點點頭。
那細瘦的肩膀相當弱不禁風,其實應該是具有柔韌的力量,但光從外觀來看,會給人輕輕一推就會倒下的印象。
她對這個世界應該是一無所知,隨之而來的不安也表現在外。
菲立歐想成為支持她的力量。
換個角度來看,也許菲立歐所做的一切隻是多管閑事。而對自己想要幫助她,到底是出自對她的興趣還是單純表示親切,他也沒有把握。
不過,他隻清楚一件事——就是他不打算就此抽身不管。
既然已經參與此事,他就想要弄清楚來龍去脈,至少直到自己明白為止。
“‘那小子’絕不是普通的孩子。”
聽到神殿騎士裏卡德.巴傑斯以憤憤不平的口氣如此說,騎士團長貝裏耶不禁失笑。
他以手指梳理著用發油打理整齊的黑發,搖晃著肩膀嘲笑道。
“裏卡德,輸了就是輸了,認了吧!”
“我承認。團長,但我還是有話要說。‘那小子’絕不是普通的孩子,至少那不是在王家溫室長大的少爺所用之劍招。”
團長貝裏耶一邊聽著比自己年輕的副團長憤怒之聲,一邊以早上的紅茶潤潤喉嚨。
他很清楚裏卡德.巴傑斯的劍術。雖然他才二十五歲,相當年輕,但即使在臥虎藏龍的騎士團中也算是十分優秀。
貝裏耶今年三十二歲,要是裏卡德與二十多歲的自己交手,應該也會有一場惡鬥吧?這樣的青年才俊,昨晚竟然敗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下;而且這位少年還孤身一人逃出其他神殿騎士的包圍,幫助可疑人物逃脫。
裏卡德會抓狂也不是沒道理的。雖然不知道這少年在打什麼主意,但神殿騎上們就形同被耍了一樣。若是貝裏耶在現場,今天早上肯定也沒辦法好好享用紅茶了吧!隻不過——要是由他親自迎戰,他有自信不會讓兩人逃脫。
他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倒是提起另一件事。
“別這麼激動。我們的本分本來就不是追捕可疑人物,而是力與力的正麵對決——簡單說,就是適合戰場的戰鬥集團。你所麵對的對手雖然很強,但追捕逃走的對手,畢竟這是其他部隊的工作。”
他邊打嗬欠邊發牢騷。
“算了,隻要不向威塔神殿詳細報告,什麼都好啦!反正我們是被貶職的嘛!”
如此敷衍地搪塞過去。
裏卡德像是還怒氣未消般,眼裏充滿蠢蠢欲動的光芒。
貝裏耶微微一笑。裏卡德纏鬥不休的氣質,跟他的劍是相通的。
粘性強到近乎執拗的劍,在一對一單打獨鬥時最能發揮實力。而在一對一決鬥中輸給比自己年紀小的人,裏卡德看來似乎相當心有不甘。
“阿爾謝夫王子也被發現是不好惹的啊……”
貝裏耶像是事不關己地想道。
表麵上,反抗騎士團的是一位街上的少年——那是考慮到為了避免神殿與阿爾謝夫的關係產生無謂的裂痕,而放出的假風聲。
雖然如此,但在現場的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在裏卡德敗下陣來的瞬間,不隻是騎士們,連衛兵們也看到了。
若隻是把玩劍招,裏卡德是不會輸的。那少年要不是具有相當的才幹,就是經過不像貴族會接受的嚴格修行,不然就是兩者兼具——無論如何,他多少引起了裏卡德的興趣。
有機會的話,貝裏耶也想跟他“過一下招”。
對,至少“過一下招”……
不管從劍術和激烈的個性,即使是對自己人來說,貝裏耶都像是無賴或野獸,令人畏懼。但過了而立之年的現在,他也自覺變得圓融許多。心情不好時還是會大為光火啦,不過,今天早上就算聽到騎士團丟臉的事,倒是聽聽就算了。
貝裏耶原本就並非深愛著他所領導的騎士團,對他來說,隻要有讓他可以盡情揮灑劍招之處,那就足夠了。
以這個意義而言,自從他到地處偏遠的佛爾南神殿赴任以來,實在是無聊得不得了。這裏不是大陸另一邊——也就是北方、西方民族鬥爭不絕之處,也非內亂不斷的南邊,偏偏是最和平的“東邊”。
他甚至想過要趕快闖禍,就可以被調到前線去;但威塔神殿的長官卻威脅他:“你要是闖了什麼禍,就讓你去帶兵訓練”。要他每天跟“毛頭小子”耍弄劍招,那日子會比現在更難過。
所以他現在也隻能乖乖等待,隻要在本國的朋友升官,應該就會把貝裏耶召回去。
正當貝裏耶敷衍地看著暴跳加雷的裏卡德時,辦公室的門響起敲門聲。
開門出現的,是身為部屬的年輕騎士——“打擾了,團長。威塔神殿有信來,是由使者送來的。”
騎士在極力不去看副團長裏卡德的情況下遞出了信。與現在的裏卡德視線相交,確實並非明智的選擇。
“喔!辛苦了。”
貝裏耶從騎士手中接過信,信封上的蠟油封箴,確實印有威塔神殿的徽章。
貝裏耶粗手粗腳地撕破信封,取出裏麵的信紙。他傲慢地仰躺在椅子上,冷眼讀著信。
過了一會兒,他在椅子上更新坐好。
兩次、三次,他反複地確認著信的內容。
裏卡德對他的樣子投以奇異的眼光。
貝裏耶讓年輕騎士退下後,對副團長微微一笑。
“什麼事啊?這麼可怕。團長你這種笑法,會讓人覺得頭皮發麻呢!”
裏卡德以驚訝的表情說道。貝裏耶笑得更開懷了:“裏卡德,這幾天會有有意思的事發生哦!說不定會有我們出馬的機會。這‘似乎’更像是任務呢!”
貝裏耶以蠢蠢欲動的聲調低聲說道。
野獸的休息時間,似乎終於要結束了。
在接近聖祭的早晨,佛爾南神殿比平常更加強了戒備。
施療師庫娜從二樓的窗戶俯視著在大門待命的衛兵,悄悄地歎了口氣。
她很清楚為什麼要戒備——那是因為昨晚逃出去的少女,預定中午前要回來。
庫娜身為施療師,受命診察她的身體有無異常,並視情況治療傷處。
她在昨晚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成了少女的人質。
神殿方麵似乎不太想讓世人知道少女的事,為了讓知道的人數降到最低,才選擇已經清楚情況的庫娜擔任她的施療師。
眼下門口的衛兵們有了動作。接近中午的當下,沉重的鐵門完全開啟,自前方出現了一輛馬車。
坐在裏麵的,恐怕就是那個少女,以及保護少女的少年——那應該是有著紫色頭發、太過年輕的親善特使。
庫娜對這位名為菲立歐.阿爾謝夫的少年印象甚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有著吸引人的特質,幾乎不曾聽過神殿裏有人說他的壞話。
負責照顧他的艾略特神官,似乎也與他相當親近。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他表示是出自“政治意圖”,希望由自己來保護這位少女。
她也不是不明白其根據。這些貴族、王室或是稱之為官僚的人,之所以如此珍惜緣分,都不是以人情為著眼點的。
但菲立歐似乎隻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保護少女,甚至還與神殿騎士有所牽扯。再怎麼珍惜緣分,要是賭上自身安危,就可得知其優先順序了。再說,他的立場可是阿爾謝夫這個國家在神殿的代表人,他自己雖然似乎不太有所自覺,但要是聽到“神殿騎士”在場,為了明哲保身,應該也會置身事外才是吧!究竟他隻是個笨蛋,還是本質上是個好人呢——不論如何,可以說他身為負有外交之責的王室一員,是有失職守的。神殿騎士與王室,以接近打架的形式刀劍相向,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更何況——若是勝出了,神殿騎士應該也會有所憾恨吧?雖說年輕人莽撞無知,但他們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庫娜又歎了口氣。
——但這次也不得不允許了。還好結果沒事,真是萬幸;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一想到這個就令人不快。
庫娜為了出去迎接他們,離開窗邊,下了樓梯。
正好在下樓梯時,遇見了從內部通道走出來的高司教。
將風帽拉得很低的高層司教,向庫娜輕輕點頭致意。
“辛苦了,庫娜小姐,你也要去迎接他們嗎?”
他以澄澈的聲音說道。其實,高.夏爾帕司教已經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就連遮蔽容顏的風帽,也因年代久遠而相當陳舊,但卻更添不可思議與高貴的印象。
“是的,我受命診察菲立歐大人與那位來訪者女孩。”
庫娜周到地回應,高司教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將戴了手套的手貼在下巴上。
“容我問件無關的事……庫娜小姐,你知道‘來訪者’存在的這件事嗎?”
庫娜搖搖頭。
“不,我昨晚第一次聽說。神殿高層人士似乎知情,不過我隻是低層的人。”
“是嗎——是這樣啊!”
高一臉苦笑。
“在高層的人士裏,也有人誤認為這隻不過是個傳說。這是對外保密的,而且原本就是很少見的事,因此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我想以後繼續保持如此比較好。”
從高的聲音中,庫娜感覺到悲歎的意味。
“關於為什麼會從柱中出現異世界的人,現在還不是很清楚。若是一兩個人還好處理——不過要是將來有更多人大舉出現——”
高自言自語般地說著,搖了搖頭。
“——說不定多想也無益,是我多言了。”
“哪裏——”
庫娜並不是很明白高心中所想的事。
高.夏爾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神殿的機密,在眾司教之間也如同長老一般。從庫娜眼中看來,他就像是雲端上遙不可及的人物,並非她可以推測其內心的人。
他們穿過神殿一樓,一起站在麵對中庭的正麵入口。
佛爾南神殿是包圍禦柱、像畫圓般地建築而成。雖然四麵都有出入口,但正麵的入口是其中最大的;鋪設了大麵積的石板,在祭典時可當作廣場使用。
一輛馬車停在石板的一端。
幾位衛兵以挺立的姿勢包圍著這輛馬車。雖然有前來參訪神殿的民眾在四周稀稀落落地走動,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輛馬車。
第一個從馬車下來的是菲立歐。
其身後是穿著全新神官服飾的黑發少女,菲立歐扶著她下了馬車。
昨夜攀上包圍神殿石壁的她,在陽光下看起來隻是個普通女孩,至少她不是虎背熊腰,背上也沒有長翅膀。
庫娜與高司教就站在神殿入口等著他們。
少女像是對神殿的雄偉感到驚訝似的,一邊與菲立歐親密地交談著,一邊環顧著四周。衛兵們包圍著兩人,將他們引導至庫娜與高司教所等待的入口處。
先站住的是菲立歐——他站在寬廣而平緩的樓梯下,對站立上方的高司教深深地行了一禮。身邊的少女也慌張地學他行禮。
庫娜身邊的高司教慢慢地點了點頭。
“菲立歐大人,辛苦了。你們兩人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高以澄澈的聲音高聲慰問兩人,菲立歐恭敬地說道。
“我為前一晚的擅自行動道歉,非常對不起。”
高司教在風帽下笑了。
“你還年輕,趁年輕時做些莽撞的事也好。不過——也請你不要太過鹵莽。若是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阿爾謝夫與我們之間將會產生裂痕。”
“是,以後我會注意的。”
菲立歐坦率地答道。
庫娜稍微感到鬆了口氣,她一直擔心著從窗外跳出去的菲立歐。
“那位小姐就是來訪者吧?你的大名是?”高這麼一問,少女以緊張的表情回答。
“我叫做麗莎琳娜.耶裏尼斯。呃——昨晚真是對不起,也麻煩到了各位衛兵們……”
“我都聽西瓦娜的使者說了,先請進來吧!”
高以溫柔的聲音說道——然後拿下了遮蔽容顏的風帽。
名叫麗莎琳娜的少女突然屏住呼吸。
高的容顏對庫娜等人而言一點都不稀奇,少女卻是渾身僵硬地看著他。
她顫抖著身子,從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
“……蛇、蛇……蛇——?”
少女囁嚅著這個字眼的瞬間,周圍的空氣也隨之凍結。
“咦……蛇……?笨、笨蛋!”
一旁的菲立歐慌慌張張地捂住麗莎琳娜的嘴。
庫娜也打了個冷戰,她身邊就是高.夏爾帕那知性的側臉。
散發美麗綠色光澤的鱗片,左右兩邊小小的金色眼眸,裂至大大的頭旁的嘴,還有嘴裏隱藏的尖銳牙齒——不管哪一部分,都是神殿的人們早已看慣了的。
高司教並非人類,他屬於名為“夏吉爾”的稀有種族。
其外表酷似“蛇”,隻看頭與身軀的話,說是大蛇也不為過;雖然生有手腳,但跟人的不同,而是長了三根不靈活的纖長手指。
他們“夏吉爾”族被視為神聖的民族。
根據神話,夏吉爾負有保護人類的使命;不知何故,他們自己生來也有此自覺。
溫和而知性的他們,自古即常幫助人類並與之共存。人類相互爭戰,在曆史上多有記載,但幾乎沒有夏吉爾族與人類之間起紛爭的例子。
他們擁有無關乎權力欲望或功成名就的精神性,以及比人類更澄澈的心靈。雖然並非沒有任何勢力厭惡他們,但大多數人民都對夏吉爾族心存敬愛之意。
高司教也以神殿之司教一職廣受眾多人民的愛戴。
神殿內絕對不會有無禮的人,敢向地位如此崇高的人說出“蛇”之類的話,那就像是叫人“猴子”一樣帶有侮蔑之意。
聽到少女的失言,菲立歐和庫娜都變得臉色蒼白。包圍的士兵們也露骨地表現出一臉不快。唯獨被這樣稱呼的高司教,眼中帶著笑意。
“沒關係,菲立歐大人。剛剛的話正是她身為‘來訪者’的證據。”
高司教說著,重新把帽子戴好。
“根據過去來訪者們所說的紀錄,他們的世界好像沒有我們夏吉爾族呢!”
聽到高司教的話,庫娜嚇了一跳。不隻庫娜,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夏吉爾族是人類生來就習慣的夥伴,對人類而言可說是祖父母一樣,根本無法想象這世界沒有他們會是什麼樣子。
“來訪者看到我們,幾乎沒有例外,第一聲都會叫出‘蛇’,並表現出非常吃驚的樣子。真是失禮,我隻是想試試看你的反應——麗莎琳娜大人,讓你嚇了一跳,真是抱歉。”
高司教對說出無禮言語的少女,鄭重地低頭致歉。
少女也似乎發現自己的措詞失當,老實地縮著身子。
“對、對不起,呃——”
菲立歐急急地對少女耳語道。
“高司教是夏吉爾族的人,你可不能再對他說出失禮的話了。”
“是、是——”
像是為了包庇一臉沮喪的少女,高出言相救。
“菲立歐大人,請不要再責備她了。要求她注意她所不知道的事,是有點強人所難。從現在起,她要學的事還有很多呢!隻要她能在這過程中慢慢理解我們就好了。”
高司教以一貫的清爽聲音說道。
“麗莎琳娜大人,從今天起,就由我們神殿來照顧你,也請你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還有今後的事,請在此後幾年之中慢慢地思考吧!你還年輕呢!”
高司教說著眯起了眼,在風帽下露出蛇臉的微笑。
從庫娜眼中看來,那跟人的微笑沒什麼兩樣。
少女則是笨拙地致歉:“我說了奇怪的話,真是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高司教點點頭。
“歡迎你,麗莎琳娜大人。雖然昨晚你有點粗暴,但我想我可以了解你的理由。”
高以手指向神殿內部。
“來,請進,雷米吉烏斯神師在裏麵等著。”
菲立歐和麗莎琳娜開始跟在高身後走,庫娜也在旁邊走著。
菲立歐邊走邊向庫娜致歉。
“庫娜,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好像連累到你了。”
“不要緊,這也是命運吧!”
庫娜爽朗地答道,並微微一笑,內心多少有點感謝菲立歐。對於來訪者這種奇怪的存在,她也有跟一般人相同的好奇心。
在菲立歐另一邊的少女也向庫娜道歉。
“對不起,你就是昨晚被我當作人質的人吧?”
“是的,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在意。我叫做庫娜.裏多亞爾,以後請多指數。”
庫娜友好地向年紀應該比她小的少女打招呼。
少女似乎難以啟齒,但還是忍不住不安地喃喃說道。
“呃,請問——你肚子裏的寶寶還好嗎……?”
高司教聽到這話,驚訝地回過頭來。
“庫娜小姐,這是——?”
一旁的菲立歐按住自己的額頭,庫娜隨即繃緊了臉。
在她成了少女的人質時,菲立歐所說的謊言,到現在似乎還留有影響。
庫娜歎了口氣。
“我沒有懷孕——那是菲立歐大人為了避免我受到傷害而說的謊。”
庫娜用力地否認著,像是要說給周圍的衛兵聽見一般。
高司教似乎也察覺到了,微笑著把視線轉回前方。
少女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紅著臉低下了頭。
庫娜看了她的樣子,不禁苦笑起來。
真是個可愛、讓人無法討厭的女孩。
從今以後,這女孩還要多花一些時間學習關於這世界的事,而庫娜則是被神師委托擔任她的教師。
因為她還有施療師的職務在身,曾猶豫著要不要接受。若是診療的任務,她一定會亳不猶豫地答應……雖然這是特殊狀況,但當老師又是完全不同的領域。
不過,在跟少女對話過後,她開始覺得這份老師的工作也不壞。
在身為人質時雖然覺得她有點粗暴,但像這樣接觸過後,就覺得她隻是個非常平凡的乖巧少女。
麗莎琳娜靠近庫娜身邊。
“呃、呃,對不起,雖然那時我也覺得很奇怪,你的身材明明纖細又漂亮,但我一直很在意這件事——真對不起!”
她道歉的聲音給人真摯而誠實的感覺。
庫娜微笑著。光聽這句話,就知道她是個溫柔的人。
據說她是異世界的人……
即使如此,這件事也不會有所影響,她覺得應該可以跟少女處得很好。
佛爾南神殿周圍的神域之街上住著許多人。
其中雖然也有神殿的相關人士及其家屬,但多數是跟這國家沒什麼兩樣的一般人民。
在神殿生產輝石所帶來的經濟效果下,神域之街大致上是豐饒而活力充沛的。神殿也是地方上的一大據點,許多交易商人們會順路一遊,還有前來參拜的信眾也絡繹不絕。
結果,街道因川流不息的人潮而蓬勃發展,至今仍每天都在持續變化中。
街道一隅,小巷裏難以引人注目的角落,有家連招牌都很小的便宜酒鋪。
酒鋪周圍有許多不甚富足的人們的居所,不論日夜都很少有人走動。
在這人煙罕至之處,有個穿著微髒長袍的女子快步地走著。
女子擅自打開掛著準備中告示牌的酒鋪大門,踏進微暗的店內。
店內響起老人沙啞的聲音。
“還沒開門做生意哪!大白天的就要喝酒啊?晚上再來吧!”
女子笑笑地回應。
“別這麼說嘛!給我一杯牛奶總行了吧?”
老人依舊未露麵。
“這裏隻有做菜用的牛奶。”
“那就行了。”
“要是給你喝,今晚就不能煮飯了。”
“那我什麼都不喝了。”
西瓦娜脫下帽子,坐在櫃台前。
過了一會兒,老人緩緩地自廚房內現身,把裝有牛奶的杯子放在桌上。
“喝完這杯就回去吧!小姐。”
他冷淡地嘟嚷道。
西瓦娜邊把杯子湊近唇邊,邊低聲對老人說。
“昨天那兩個人已經平安回到神殿了!那個跟神殿騎士打架的男人,聽說是阿爾謝夫的四王子。原來王室中也有危險人物啊!”
西瓦娜以毫不客氣的口氣如此說道。老人以幾乎看不出來的幅度輕輕點頭。
“我聽說了。對手好像是裏卡德,那家夥很會記仇的!”
“對手可是王室的人,哪那麼簡單就有機會報複。比起這個——”
西瓦娜自長袍懷中取出紙片。
“高司教有傳言來,本國的人似乎有了動作。”
“來得正是時候。我這裏昨晚也接到別處來的相同聯絡。還不知道目的為何,但使者似乎是為了急事來的。”
老人看著接過來的紙片,沒什麼興趣似地說道。
“不過啊,卡西那多這小子也當上‘司教大人’啦,時代真是變了。就算他是庫格家的少爺,不過也才二十六七歲吧?”
神殿的排序自最下層之見習神官學士起,向上則依序是神官、司祭、司教,大司教。雖然並非沒有其他特殊立場,但大致分為這五個階層。擔任司教一職後,就已是身處關係到神殿運作的高層。
“是二十六歲。不過,我想你叫他小子是有危險的,他似乎相當精明能幹。”
“哦?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不,我隻是聽人謠傳。”
西瓦娜笑笑地岔開話題。
“在弄清楚這一行人的目的之前,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先隱藏自己的行蹤比較好,我也會暫時消失一陣子。”
她把杯子裏的牛奶一飲而盡。
酒鋪的老人點點頭。
“小姐畢竟還是必須常常出來露麵,這樣也比較危險吧?”
“還好啦,謝謝你的招待。”
西瓦娜站起身來,離開了還在準備中的酒鋪。
酒鋪的老人在她身後出聲問道。
“小姐,昨晚跟騎士打架的,是名叫菲立歐的王子嗎?”
“咦?”
西瓦娜隻轉過頭。
“他是什麼樣的男人?”
“是個孩子。”
西瓦娜立刻回答。
“有個女孩毫無防備地睡在身邊,他也完全不會出手。與其說是紳士,不如說是太過年輕,簡單來說就是太嫩了。”
“那孩於好像就是‘那個’威士托的愛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