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不知同多少個廣告圈娛樂圈的夥伴碰了杯,最後他們都從齊思甜的香閨散去,剩下他們兩人站在落地窗前對著黃浦江景對酌。
齊思甜一直比江湖漂亮,徐斯是清楚的,尤其一頭長發光可鑒人,非如今短發江湖可比。他伸手摸摸她的發。
齊思甜也一直比江湖善解人意,在這個時候,她是這麼說的:“你看上去好像很累,要不要我給按摩?”
齊思甜還有一手很好的按摩手藝,她告訴過他,她的父親是個老中醫,她這手是家傳絕學。她也是個有良好出身的良家子。
徐斯就勢坐在落地窗前。
齊思甜使用的力度很巧,每一下都能讓徐斯舒緩緊繃的神經,跟著就有一股暖意湧進心裏頭去。
她連撫慰他的手法都比江湖的親吻來的溫柔。
徐斯伸手捉住了齊思甜的手腕,她很熟練地捕捉到他的唇。他抱緊了對方,可忽而睜開了眼。
入眼處,是浦江兩岸的黯然夜景。因為節電節能,如今的兩岸霓虹夜景並非日日都能見著。他猛然想起那夜在濱江大道,江湖倒臥在他的膝頭,他看著江麵對岸的萬國建築璀璨耀眼,她馨甜的氣息在他身邊縈繞。
就一刹那間,徐斯仿佛被人兜頭狠潑一盆涼水,全部熱情速速退卻。他雙手抓緊齊思甜的肩,把她緩緩推開。
齊思甜的眼睛也比江湖的漂亮,瞳仁兒極大,睫毛又長又卷,根本不需要美瞳和假睫毛來修飾。
這樣一個妙人兒,卻讓他無法再從容地沉迷和放縱下去了。
他已經回不到當初的狀態。
齊思甜的眼內瞬間就蓄滿了淚,盈盈望住徐斯:“真的已經不可以了嗎?”
徐斯放下推開她的手,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說:“謝謝你,不是你的錯。”
齊思甜是個好演員,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不該哭。這個時刻事關尊嚴,是絕對不可以哭。她把淚生生逼回,說:“好吧,我願賭服輸。”
今天兩個女人都對徐斯說了“願賭服輸”這樣的話,徐斯不由啼笑皆非。
他出了齊思甜的香閨,開著車又在馬路上轉了幾圈。
他嘲笑自己,“願賭服輸”,原來輸脫光的那個人是自己,然則,口不能言,冤不能報,是自己啞巴吃黃連。
接下來,是不是該讓步還得是自己?
徐斯回到浦東的小別墅裏。
這裏處處都有江湖的痕跡。就在前一陣,他們還時而這裏做飯看碟。
江湖沒有好廚藝,隻會炒個雞蛋做個麵包吐司,他抱怨兩句,她就把眼睛一瞪:“愛吃不吃。”
她實在是有太多的缺點了,可是,每一個都讓他印象足夠深刻。
徐斯打開電腦,把所有的工作郵件看了一遍,然後抽著煙思索到半夜。
他是在一周後,私下招來任冰,交給他一份計劃書。
任冰看了第一頁就皺了眉頭,再看第二頁,他不禁問:“這樣好嗎?董事長會不會答應?”
徐斯擺手:“你照辦就是,所有的製度包括薪酬都不會更換,對你個人的職業發展也不會有任何影響,隻是看你是不是願意再跟著我這個門外漢繼續幹。”
任冰笑:“對我這樣的打工仔來說,隻要老板足夠穩定,又給予足夠的投資,都無所謂。”他試探地問,“江湖知道不知道?”
“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她這兩天去哪裏了?”
徐斯驚駭地站起來:“什麼?”
“江湖這兩天沒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
“天。”任冰撫額,“裴誌遠這兩天在傳你和江湖好事近了,要賣了騰躍。嶽杉著急的不得了,前天去找江湖,沒想到在江湖那兒撲個空,江湖留了個口訊給她,說要出去旅遊一陣。我以為你知道。”
“我不知道。”
任冰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徐總,你和江湖在談戀愛吧?是不是為賣‘騰躍’的事情鬧矛盾了?”
徐斯苦笑:“是,所以才做出這麼不理智的決定。”
任冰由衷地說:“雖然我一開始也建議你不要過早告訴江湖要賣‘騰躍’的事,她是大小姐脾氣,又為‘騰躍’付出很多精力,在心理上一定不能接受下來。但是我又想,其實你們兩人合作,也許結果不會比把‘小紅馬’和‘騰躍’賣給老外行家差。”
徐斯講:“那得先找到她再說,誠如你所說,她是大小姐脾氣,鬧起來很讓人頭疼。”
足夠徐斯頭疼的事情還不光這一件,方蘋得知徐斯更改之前高層管理會議決議過的提案,把徐斯叫到跟前耳提麵命。
“項目一直是你跟進,我相信你不會意氣用事,而且你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徐斯把“騰躍”和“小紅馬”的財報遞給方蘋:“半年來,兩個品牌銷售業績都可圈可點,作為集團的多業務戰略,也可算為成功案例。”
母親重重喚他:“徐斯——你已計劃賣了‘小紅馬’和‘騰躍’以後增加奶粉生產線,如今奶業惡性競爭,兩大巨頭正鬥的你死我活,我們正可以用這個時機擴大市場份額。”
“媽,讓我試試兩手抓。”
方蘋沒有好氣地指著大門:“給我出去。”
徐斯一一收好資料,走出門外,Jane過來垂頭喪氣地彙報:“‘騰躍’的嶽總監還是說沒時間。”
徐斯點個頭。他尋了好幾回嶽杉,對方對他根本不理不睬。他能夠理解。
Jane說:“莫先生約你晚上吃飯。”
晚上在約好的餐廳裏,莫北見到徐斯,愣著打量了他好一番,而後笑了:“是個失戀的樣子。”
徐斯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滾。”
莫北說:“我老婆找過好幾個江湖的舊同事和舊同學,他們都沒有江湖的消息。”
徐斯悵然地坐下來。
莫北笑著說他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徐斯搖頭歎了氣:“是,我是自作孽。”
“你當時就應該把你的計劃告訴她,一般的女孩誰受得了感情裏的欺騙?”
徐斯把莫北講的“感情裏的欺騙”琢磨了一兩遍,才說:“這點我想到了。我當時想了不少辦法,用怎樣的方式告訴她,怎麼避開她的命門。她有商業頭腦,也極能理解一般的商業行為,孰賺孰虧,她自己心裏都清楚。”
“你是太高估了她的清楚。如果她真清楚理智,那就不叫鬧戀愛了。”
徐斯攤手:“反正現在虧大的是我。”而後又問莫北,“幫我介紹個靠譜的私家偵探吧!”
同莫北吃完了晚飯,徐斯悵悵地回到浦東的別墅,把櫥內衣衫稍作整理,翻出了江湖曾經買的那套白衫白褲。
這套衣衫並不符合他的商務衣著需要,故穿著機會不是很多。但是衣服舒適而服帖,色調和款式也是他一貫鍾愛的,這是他第一套收入旅行箱的衣服。
徐斯在徐風大廈的辦公室內給自己辟了一間單人房,買好簡單的床具。自這日後,他肩頭的擔子百上加斤,恐怕不去費個九牛二虎之力,母親不會滿意,自己也不會滿意。
洪蝶都納罕了,直說:“似乎並沒有什麼臥薪嚐膽的必要?”
徐斯笑笑:“奶粉的市場份額到不了媽媽的期望,我是需要有個臥薪嚐膽的決心的。”
洪蝶笑笑也就罷了。
方蘋不曾想對兒子厲言一番,他就發下這樣的誌向,再多責難也不能出口了,對洪蝶歎道:“也許真是孩子們的世界了,我想我是管的寬了,好也罷,歹也罷,也該是他自負盈虧了。”
洪蝶不知發了什麼呆想著什麼事,好半會沒有回她的話。
方蘋端詳著洪蝶。
從小舅子徐向雲第一天把洪蝶帶回家中,她就從有著無比美貌的洪蝶的眼中看出一種同自己相類的堅毅。那時,她想,很好,會有個好臂膀。
胼手胝足這麼多年,再美麗的洪蝶也經不住歲月的流逝,眼角唇尾被歲月刻下痕跡。曾經烏黑的眼睛也不若年輕時候明亮,一頭烏發更因歲月而清減了,不能如她年輕時那樣紮粗粗長長的麻花辮。
她拍拍洪蝶的手,說:“是該放手了,是他們的世界了,我們這批老人老的老,死的死,以前我似乎是想的不夠開。”
洪蝶自自己的冥想中反應過來,笑道:“大嫂,明年春天我們去地中海吃海鮮好不好?我看徐斯躊躇滿誌,應該給他空間,他會處理好自己的問題。”
方蘋長歎一聲:“希望如此。”
兩位老姊妹互相安慰一笑。
確實也可安慰,自徐斯搬入辦公室三個月,一天工作足十五個小時,除非應酬媒體和商業合作夥伴,否則活動範圍絕不會跨出辦公樓、工廠和各騰躍投資的企業。這是自他入徐風集團任職之後,從未有過的勤奮。
徐斯按照自己的計劃,將“小紅馬”和“騰躍”合並為全新的服飾事業部,由任冰兼任總經理,又挖了一兩位紅旗的舊日大員來充實人力資源,這樣他的精力便可騰了出來處理徐風的事務。
全新事業部的新管理團隊也是頗有建樹,不過三個多月,任冰就做好關於騰躍鞋往北方市場拓展的商業計劃。他講:“江湖開了一個很好的頭,芳汀穿騰躍鞋的照片最近火爆各國外時尚媒體,已成明星街拍時尚焦點。我們正好趁勝追擊。這個計劃是同哈爾濱的大學生運動會合作。”
徐斯很爽快地給了個批複,而後任冰報告說:“嶽杉提出辭呈。”
任冰這樣彙報,已說明他盡過全力挽留,然,結果令人遺憾。
徐斯隻是問:“她有什麼新的打算嗎?”
任冰答:“她說想出去旅遊。”
江湖走後的這三個月,嶽杉對待公事仍可算兢兢業業認真負責,但此心已誌不在此,徐斯就不強人所難了。他說:“這樣也好,她這一年多來幫助江湖做了很多基礎工作,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接著又是談公事,徐斯布置了任冰新任務:“去哈爾濱的時候,聯係聯係遠大購物中心,聽說他們招商部開始新一輪的工作,對我們也許有益。”
任冰得令。
徐斯起身,站在二十八層的高度俯瞰這個城市,窗外寒風的凜冽,他一定不會感受到,但馬路上依然如故的車水馬龍是不因任何節氣的變化而改變的。
這個城市的人們,依舊以自己的快速節奏跟隨城市運轉。不管怎麼說,冬季總是要過去,而春天仍然是要來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