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久違的溫暖(4)(3 / 3)

故此,這個開幕典禮,她無論如何是要去的。

但那天徐斯並沒不在場,倒是任冰熱情接待了她。還遇到不少同行和媒體。但如今的她已能自如同他們談笑風生,把場麵話說的流暢自然。

也許是有人提前招呼過,現場媒體無一向“小紅馬”舊日的東家江湖提任何相關的問題。反而任冰在做介紹的時候,再三肯定江旗勝當年為品牌的締造所作出的貢獻,現場來賓也頻頻鼓掌讚同。

這令江湖得了些許寬慰。她也深知父親在世的時候,尚來不及在童裝領域大刀闊斧地發展。隻這一年間,徐斯同任冰卻做得很像一個樣子。

這間“小紅馬兒童時尚館”絕不是平平常常的童裝櫃台,營業麵積同隔壁的兒童職場體驗樂園幾乎平分了整個頂層,裏頭竟然設了翻鬥樂、親子教室和攝影室。一樓的中庭做的路演就是頂層旗艦店的微縮版,現場開了兩場課程,教年輕的父母如何辨別童裝麵料和如何利用家中舊衣物給孩子做簡單的夏裝和圍兜。、

手筆自然不凡。

任冰特特同她這樣解釋:“江董在世的時候,就說過還沒有一流的品牌拿下童裝市場的大份額,很有做頭。而且體驗營銷和網絡營銷會是這個市場的兩個趨勢,我們的網站也是今天開業,還跟淘寶商城做了合作。”

江湖說:“再次看到‘小紅馬’有這樣的氣勢,爸爸也會欣慰。”

任冰講:“畢竟是從‘自由馬’分出來的,不能墮了江董當年的名號。”

他說的誠懇,又有道理又有情分。江湖又見現場的媒體和同行或多或少都因“小紅馬”的今日,牽念到“自由馬”的往日,竟都似乎不知道徐斯才是幕後的大老板,在心酸之餘掠過一絲安慰。

這隻為兩個字——尊重。

在瓜分“自由馬”的眾多人中,唯有徐斯給出了這份尊重。

然則心酸是不減的,往日輝煌具已成灰,逝者已矣。

江湖默默走到走廊上,居高臨下掃過琳琅滿目的各品牌專賣店,忽而瞥到頂層另一邊辦公區域的大門被推開,高屹護送著一著杏色職業套裝的中年女士走了出來。

兩人就站定在那頭,遙望這裏的剪彩儀式。

江湖倚靠到圓柱旁,避開這個角度。她想,洪蝶代表徐家和物業方的代表高屹有所交流,那應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是合情合理的想法,終於說服了江湖自己。

但是就剛才對高屹的短暫一瞥,她發現他愈發清瘦,顯得穿著的西服空蕩蕩。她忍不住又瞥去一眼,洪蝶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隻剩高屹獨自一人站在高處,仿佛神遊太虛,不知看向何處。

江湖在這天選擇早早離場,驅車去了海瀾住的那間醫院。

也正是巧,有護士用輪椅把海瀾推出來,江湖一路跟了過去,原來是護士送海瀾到化驗室做什麼檢查,化驗室外還有一兩個重症病人需排隊,海瀾排在末尾。

在護士走開時,江湖不禁走前兩步,海瀾正巧轉頭。

人已經是憔悴得不成形了,但眉眼的溫婉一如當初。她望見了江湖,微笑頷首,好像隻是向一個陌生人打招呼。

她完完全全地不認得自己了?

這時,海瀾開口講:“小姐,麻煩你讓一讓。”

江湖站著沒動,海瀾又喚了一聲:“那位小姐,後麵有人要過來。”

江湖方恍然回神,原來身後有坐輪椅的病人要借路。

她半回過身,很窘,說:“真不好意思。”

病人同海瀾一同對她說:“沒關係。”那位病人似同海瀾相熟,問海瀾:“今天又看到你的學生來看你,沒有想到大明星這麼念舊。”

江湖知道她們談論的是誰,又聽到海瀾講:“小齊是個很有心的女孩。”

隊伍很快就輪到了海瀾,她被護士推了進去,門闔上時,江湖忽逃也似地速速離去。

時時刻刻心心念念記牢的一切,在別人的世界裏,也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她帶去的傷痛和不堪,是可以被統統遺忘的,她是無足輕重的,卻經常貿然地自以為是地打攪別人的人生。

有電話進來,打攪到她,是徐斯,問她:“今天忙不忙?晚上一起吃飯?”

江湖把驟然侵襲的失落稍一整理,她現在已經習慣和徐斯約會,所以用一個算愉悅的聲音答他:“今天又去哪一家餐館?”

徐斯的聲音也很愉悅,說:“在哪兒呢?我來接你。”

徐斯是打定主意正兒八經地同江湖把這場戀愛談了起來,他調整了自己的時間,也逼迫著江湖調整了時間,來共赴這場遲遲才正式揭幕的戀愛。

江湖在徐斯不動聲色的安排下,不得不把每日晚飯時間留出來,同他一塊把浦東區內各大小風味餐館吃了個遍,不拘由誰來結款買單,江湖若要搶著付,徐斯也隨她的便。晚飯後,他們或聽音樂會或去酒吧放鬆,也是不拘的。

這是酣暢而隨意的約會安排,江湖很樂意接受。

他也再沒有往她的辦公室內送花,隻是請了一位鍾點工為江家老房每周定期做打掃,清潔完畢,再為江家養上幾盆海棠,放在陽台的和客廳的角落和江湖房內的窗台上,讓偌大的房間不再寂寞。

江湖頭一回看到鍾點工搬上搬下覺著有趣,故問:“都是什麼花?”

鍾點工指點道:“竹節海棠,就是我們常說的‘秋海棠’,不是什麼稀罕的花,就是花朵漂亮,看著好像蝴蝶,熱鬧的很。”

江湖臉上一燙。又是蝴蝶,又是熱鬧,都是屬於她的凡間溫情,太能讓人動心了,她怎麼體會不出他的意思?

她望向父親的相片,父親對著她微笑。

徐斯會在周末擇一日到江家,從CEE叫一份大餐送過來,兩人份剛剛好的。同江湖盤腿坐在地毯上,像野餐一樣鋪開報紙,擺開盤盞,還把投影儀和家庭影院打開,翻出原聲香港片的影碟來看。

早年的香港片不是槍戰片就是喜劇片,總能讓人單純地緊張或快樂。江湖常常因為周星馳式的誇張幽默笑的前俯後仰。

她對他說:“以前我爸不在家,我一個人無聊就不停看他的片子,看好多遍總也不會看厭。”

他有相同的經曆,不免戚戚焉:“我小時候看壞了三台錄像機。”

“於是接著就養花了?”

“我外公愛好養花,又喜歡教育我們愛護綠化。”

“這麼怡情養性?難怪難怪——”

徐斯慢悠悠喝著啤酒,眼裏看著江湖滿臉的促狹勁兒,想著,她時而的簡單正好配她洋娃娃一般的單純眉眼。

江湖隨手撈過徐斯喝空了放一邊的啤酒瓶。她是近來才發現他挑嘴得很。譬如這啤酒,他隻選一種產於盧森堡,用地底兩千米深泉釀造的,口味比一般啤酒更苦澀清冽。

徐斯正咕嘟喝了一口啤酒,趁她不注意捉住了她吻了一下。在口齒交纏之間,她體味到那啤酒特殊的清香,不禁舔了舔唇。徐斯就為她也倒了啤酒,有一口沒一口地敬她,最後江湖微微熏醉,歪在沙發上小酣。

徐斯坐在沙發另一頭看她,她在家裏一向素麵朝天,眉眼具是清清淡淡,此時因小醉而雙頰酡紅,像撲了層胭脂。

沙發旁的茶幾上就放著一盆海棠,花姿婷婷,如蝶展翅欲飛。

徐斯望了一會兒江湖,又望了一會兒海棠,終於明白什麼叫“淡極始知花更豔”。他找來一條毛毯替她蓋好,獨自一人把片子看完,把啤酒喝光。

江湖醒來時,徐斯不知何時也小睡過去,就枕在她的腳邊,手邊還放著瓶啤酒。她把毯子蓋到他身上,傾在他的身前。

毯子很柔軟也很溫暖,這是江湖自父親去世後,頭一回感覺出家裏重又有了暖暖的人氣。

她托腮坐在徐斯跟前望牢他發呆,他不知怎地就醒了,慢慢睜開眼睛直起身子。

他們離得很近。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鼻尖和嘴唇幾近摩擦,而她沒有往後退,定定地望進他的眼底。

他在想什麼?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欲望如何紓解?可她竟然已不再厭惡他的觸碰和他的懷抱。

這是在她的家裏,他就如她的家一樣,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的寧馨之感。盡管她仍不能準確地從他的眼底看透他。

徐斯伸出手,拂過她的發,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唇。

欲念隨時可能爆發。

她正在想什麼?她已不再逃脫和應付,但,是否真的就此坦陳?不再計算得失?徐斯掀開了毯子,深深幾次呼吸,很是懊惱。

怎麼說呢?情感之間計算得失,他一向認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給予和獲取本該成正比,他以前都是以此作為支付感情遊戲情場的標準。

然而——徐斯摸不清自己毫無邏輯地想什麼,隻好往江湖的臉頰上親了親。她的臉蛋暖烘烘的,似燒熟的剝殼雞蛋,他幾乎忍不住想要吮上一吮,但是又不能保證吮一吮之後會發生什麼。幸虧江湖懂得及時用手隔開了他。

她找來個話題,說:“我們下個星期就要去日本了。”

徐斯搔搔她的發尾:“要不要我這當家屬的跟了去?”

江湖臉上一紅,撅起嘴,每回她被他的肉麻情話堵得害羞而無詞以對,就用這個表情過渡。他親到她的嘴唇上,隻一下,接著在她耳邊說:“把頭發留長了,梳成洋娃娃那樣的波浪卷。”

“那已經不合適我了,我都已經老了,徐老板。”

“你這不是拐著彎罵我?”他板著她的指節,放到唇邊,頗加了些力道地咬了一口。

江湖吃痛,收了回來,他不讓,又輕輕吻到她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