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這是一場角力(2)(3 / 3)

江湖笑的很快活。

徐斯有男人適當的大度和幽默感,還有靈敏的反應力。他並不是笑話裏徒有虛表的富人。她把實際的想法告訴他:“今天和媒體吃飯,是想借他們的喉舌,把騰躍的新動作和新實力呐喊一下。”

徐斯問:“原來的計劃提前了?”

他記性很好,還記得她當初的proposal裏寫好的媒體推廣計劃,也記得她原定計劃中的執行時間沒有這麼早。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為了應對當下的窘境,是不得不拉徐斯出來狐假虎威。他一向是媒體關注的對象,同記者們私交又好,近日又得勢的很。所以她才需要讓媒體為她來壯一壯聲勢,告訴世人騰躍是徐斯投資的新事業,讓那起跟紅頂白的人見到風好轉個舵。

想到這裏,江湖流露一絲謝意,又半藏幾分真心,講:“是的,不得已把計劃提前了。要麻煩老板了。”

徐斯可以體會江湖感謝的意思,她現在有難處,但又不肯全盤吐露,還以為在他的麵前能隱藏幾分,可是眉宇之間的微愁出賣了她。

這樣子真教人憐惜,徐斯差一點把手撫上她的臉頰。

幸虧已到餐廳門口。

進入包廂,徐斯又看似不經意地瞥一眼江湖今日的打扮。

這個女孩,能把細節也做的這麼有心機。

心機絕不是貶義,有時候細節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包房裏的媒體人都已經到了,俱為本城有名有姓的時尚媒體的女主編和美女記者。這一總媒體女強人對穿著打扮都很有一套,也大多有著姣好的麵貌和身材。她們來吃飯,也是來鬥靚。

所以江湖讓位,把自己扮作教導主任,做鮮亮顏色後頭的幕布。

徐斯知道她為什麼請的全是女人,恐怕這也是今日自己被請來列席的原因之一。美女們一見他,都熱情地過來打招呼,一時半會倒把江湖冷落。

徐斯同人寒暄,心思卻在江湖身上。她正把一位近五十的娛樂媒體老總喚作“姐姐”。那位女士平素同洪蝶平輩論交。

穿日式廚服的服務生送上第一貫鮪魚壽司。徐斯坦然往江湖身邊的空位坐下。

魚肉很新鮮,醋飯微溫,入口即化。身邊的江湖同他人談起米蘭秋季新裝。

第二貫是鯖魚壽司,非常有嚼勁。

江湖用閑聊口吻告訴大家同徐斯這邊的合作內容。

與洪姨平輩論交的長輩詫異,問徐斯:“徐斯,你不是投資了童裝嗎?”

徐斯在壽司上淋了些醬油,說:“遇到好的項目當然不能錯過。”

第三貫是黃鰭魚壽司,第四貫是魷魚壽司。在席的一位主編不愛黃鰭魚,江湖把自己的魷魚壽司換給了她。

她們一邊吃一邊聊。

主編在做選題,叫做“潮人新時尚”。

江湖說:“我們正準備做個鞋子的手繪大賽,就在大學裏組織比賽,會有獎品和獎金。”

徐斯微笑:“這個活動還能兼做慈善,捐助貧困生,學生會的人和校領導會比較起勁。”他親自為那位主編斟滿清酒。

主編麵上紅了一紅。已經有人聲稱是個不錯的主意。

第五貫上來的是新鮮的甜蝦,色澤豔麗,大家叫好。

有記者建議:“說起來,最近送選東京電影節的那部電影是用了騰躍鞋做道具的,你們何不找他們一起宣傳?”

江湖好笑地望望徐斯,他當做沒看見。因為正好接下來的第六貫是他喜歡的海膽,甜而不濃鬱,應該可以稱為清甜吧?

她略帶嘲諷的戲謔笑容也有一種清甜。

一餐完畢,徐斯拍手,大家跟著他鼓掌,算做這頓飯的喝彩。謙恭的主廚聽見了,趕忙進來向賓客們問好。

徐斯用日語向他表達感謝,來賓們都表示滿意。

確實都會滿意。

江湖是千金落魄,明珠蒙塵,令人見之惻然。而力撐她的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徐風集團第二代掌門人,手上資源不知凡幾,也許往後更有想不到的好處。

誰不憐惜江湖?誰又不想結交徐斯?

不管雪中送炭也好,錦上添花也罷,大家心裏都有數,總之會大力地為騰躍好好捧個場。

飯局結束的時候,有幾家媒體已經決定為“騰躍”做一期專題,介紹老牌子的曆史,當然也會介紹老牌子得到新興集團強而有力的支持。

徐斯是看著江湖笑容滿麵地一一送走那些媒體人們。

她在求人,然態度始終不卑不亢。她做的很好。

徐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到一邊接電話,江湖沒有離開,她就站在離他不遠處的空地上,仰著頭,看向東麵天空。

那邊是杜月笙的老公館,現在改成了賓館,也許正在辦婚宴,往天空砰砰發著七彩絢爛的煙花。

夜空裏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一時煙花攪動了黑夜的寂寞,鋪上熾烈的碎色,終於讓沉寂已久的黑夜熱鬧起來。

徐斯講完電話,回到江湖身邊,說:“走走嗎?”

她應當是有話要同他說,才會這麼客客氣氣等在一旁。

江湖笑笑,跟著徐斯走到林蔭道上。

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好像路也很長。徐斯走的很慢。

江湖是想向他彙報工作:“我把騰躍的品牌預熱提前了一段時間,接下去會策劃個手繪比賽。”

公式化的口吻讓徐斯煩躁,以及,他想,她連他的背景連同他男色全部利用了一把,卻還要藏著掖著不肯承認。他微微冷笑,說:“行了,工作上頭的事情八小時內再談吧。”

江湖住口了,不是不尷尬的,她察覺到他情緒上不太愉悅。

他們走到東湖賓館的門口,裏頭果然是在辦婚宴。大草地上支了白棚,拉了彩燈,爵士樂隊正在演奏《夜上海》,新郎新娘同來賓們在一起跳舞。草坪另一邊是那棟久經風霜的老建築,如今依然氣派。

徐斯說:“杜月笙有幾句名言。”他轉頭看向江湖,“‘不要怕被別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說明你還有用’。”

江湖心中一震,看到他目光裏有點傲然的氣勢。她避開他的目光,望向草坪上熱舞的人們,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才講:“杜先生是老上海最好的管理者,講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他還有一句話‘做人有三碗麵最難吃——體麵,場麵,情麵’,多無奈的一句話。但是也是要看人怎麼來做。我爸爸還對我講過他的另一句話——‘頭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末等人,沒本事,大脾氣’。”

講完以後她把頭轉過來對徐斯微笑。

徐斯也微笑:“你還真能奉承人。”他把手伸出來,邀請她,“我們也去跳舞。”

江湖指指自己的衣服:“就這樣的衣服?”又指指裏麵的人們,“我們又不認得他們。”

徐斯一副不把誰放在眼內的表情,說:“沒有什麼不可以的。這麼多賓客,他們哪裏會發現多了兩個不速之客?”

那邊的爵士樂隊把曲子換成一支圓舞曲,旋律圓滿,能讓人的腳不由自主踏起舞步。

江湖心裏也是喜歡冒險的。徐斯已先往賓館裏走去,沒有保安攔他,她怎麼能不隨其後?那是不能落後的。

他們很容易就混到人群裏頭,徐斯把手伸出來,江湖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腰間的皮帶上。

江湖的身體顫了一下,微抬起頭,看到徐斯正俯下頭。

正有射燈餘光從他後頭打過來,他的眉目都好像被灑上光輝,臉頰輪廓更加清晰明朗,英俊得飛揚跋扈。

這樣一副聰明麵孔,絕對不會有一副笨肚腸。也許他已洞察她的本意,因而開始生氣。

徐斯也看住江湖。

她仰起小臉,就是那副稍微迷糊又顯然精明的樣子。頭發已不服帖了,散散垂下,隻有一身的衣著還是保持著嚴謹正氣。

或者說,有那麼點存心的道貌岸然。

就是這道貌岸然,才在那夜之後,形成他們之間無形之牆。也因為這道貌岸然,竟能變作強大磁場,讓他不禁走近。

徐斯想要看清楚她。但江湖總在他的目光進逼的時候,慌忙轉開視線,隻看腳下步伐。

其實他們靠得如此近,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從那夜後,再也沒有靠的如此近了。這麼情形纏綿,狀態曖昧。

徐斯都心隨神外去了。

他的確是位舞池高手,江湖想,她自己修習過這樣的舞步,都不能在他的舞步中做到主導,隻能小心翼翼隨他喜好,被動轉出一個又一個圓。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初中就學了華爾茲,最後是陪另一個人跳舞。人生之路充滿了岔路。

她失神了。

這情景落在徐斯眼內,他卻在忖,她是不是有一點點女孩的害羞?她低著頭,隻管看腳步,是在怕麵對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