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決意逆風去(4)(3 / 3)

江湖莞爾:“CEE的大廚會不會很沒成就感?讓老板這麼懷念小店口味?”

徐斯一本正經講:“老板二十年前脖子上掛鑰匙的時候,就靠路邊小店提供晚餐,才能挨到深夜爹媽回家。”

就這麼一句話,聽得江湖把手裏的筷子擱了下來。

原來他們的童年也有相似。

曾幾何時,她也是脖子裏掛條鑰匙,每晚找路邊小店解決晚餐,再回家守著大門等待父親回家。那時候是掐著手指頭數鍾點。後來高屹的媽媽來家裏當了保姆,才把江湖從路邊的小店裏解放回家。

高屹的媽媽做了一手好菜,尤其是白斬雞,堪與小紹興一比。那雞肉滑爽細膩,就像剛才吃的沙薑雞。她做好了白斬雞,從不準高屹先吃。她做的規矩是由江湖吃剩了,高屹才能吃。

小小的江湖是享受這樣的特權享受得理所當然的,一直到高屹的媽媽去世。

她突然在想,這位長輩到底是用怎樣的心態,能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的呢?

徐斯不知道江湖又觸到哪一條神經了,本想讓她回神,沒想到她是更加神遊物外。她這麼陰晴不定的,前一刻還能興高采烈,下一刻卻意興闌珊。

這一份大小姐脾氣,他一貫看不慣,連帶也影響心情,連胃口都比先前小了不少。

無奈一頓飯從熱鬧吃到冷清,果然剩了不少菜是沒吃完的。

江湖隨著徐斯一起走出小店,他們的座位很快被後來的客人填上了。那是一對有說有笑的好朋友,氣氛比他們倆剛才熱絡多了。

他們一起去拿車,這時候的弄堂裏比剛才江湖停車的時候又多了好幾輛的車。

徐斯一瞧,樂了:“你的車還不是最貴的。”

可不,江湖的保時捷後頭就是一輛奔馳,龐大的體積完全把路給擋了。她跺跺腳:“開了輛奔馳來吃什麼小潮州菜館,旁邊的桃江路才是正經。”

後來還是靠徐斯幫江湖把車倒了出來,他教訓了她一句:“怎麼考的駕照?”

江湖沒有做聲,把擱在車裏的紙袋遞給了他。

徐斯隨手擱到車後座,客氣道:“破費了。”突然又問她,“你怎麼知道我的尺碼?”問出來又覺得問得不妥。

果然江湖語塞了半天,才口氣生硬地講:“我隨便買的,不合適的話可以去換。”

徐斯隻是瞥了她一眼。

她還不太會掩飾一些細微的表情,這時候尷尬了,麵孔就僵硬了,甚至是氣鼓鼓的。讓人看著好笑又可憐。他會想要揉揉她的發,會進一步揣測,她到底還存了怎樣的心事?

或許他的探尋目光被她察覺,也感到太過沉默有欠禮貌,江湖清清喉嚨想要講話,徐斯正巧也同時開口,兩人都沒聽清對方在講什麼。

徐斯複問一句:“你剛才說什麼?”

江湖說:“徐先生,希望你好好做‘小紅馬’這個牌子,我爸爸生前一直看好童裝市場的。”

前所未有的,徐斯萌生了無緣無故的心虛,由此而詞窮,想了半天隻能答上“我會的”三個幹巴巴的客套字。

他想,她心底到底是存著這樣的心事,她清醒地明白了,不論是“自由馬”也好,“小紅馬”也罷,之於她而言俱已成灰。這個痛瘡才是她堅持爭取“騰躍”的動力,現在能夠對著他這麼個她完全有理由訴諸委屈和憤怒的人平靜地講了出來,已經表明了她要重新開始的決心。

難為她一介孤女承受這麼多,鍛造出這麼一份氣量。

徐斯幾乎要敬佩她。

心中時而翻滾的萬種苦澀,也唯有江湖自知。她又無言,默默把頭扭過去,看車窗外路側的燈火。這時車子上了南浦大橋,夜色下的黃浦江上傳來模糊的鳴笛,聽著像是嗚咽,月亮如鉤,掛在巍峨的橋塔之上。

月落烏啼霜滿天,徐斯選擇保持車內靜謐氣氛,就怕真的霜滿天上。

就這樣一路無事地過了江,他把車停在了陸家嘴的地鐵站口下了車,對江湖說了聲謝謝。

看他提著紙袋離去,江湖才換回到駕駛位上,又往那頭看一眼,徐斯已經進了地鐵站。

很難想象開慣跑車的徐斯會去坐地鐵。江湖搖搖頭,原路折返回去。

這時候的地鐵裏的人依舊很多,徐斯已不太習慣同這麼多人靠在一起,今晚是破例了。

任冰驅車在張江的地鐵站等著接他,在談公事前,徐斯一反常態,近乎冒昧地問了他一句:“我聽說江旗勝管理風格非常霸道,紅旗的內部政令,事無巨細都要他本人首肯才能執行。他不是個讓人擺布的人,怎麼就投資失誤了?”

徐斯所想的是,他認識的江旗勝是個性格強硬的商界前輩,如何竟失察失敗至此?該是老薑更辣才對。

任冰歎了口氣,這是真心誠意的,他對他的現任老板惋惜他的前任老板,講:“樓市那樁事我不太清楚,但香港中環利都百貨的那宗事情,也許是江董愛女心切了。”

徐斯心頭沉了一沉。

接著任冰慎重地略一沉吟:“高屹這個人——”

徐斯益發聽不懂了。

任冰續道:“他的媽媽曾是江家的保姆,他和江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我們看來,江董待他有如一家人。高屹任職中環利都的時候,江董開始買利都的股票,後來就出事了。”

原來是這樣一個緣故。徐斯觸手摸到放衣服的紙袋,若有所思。

任冰言盡於此,畢竟有其職業底線,對舊主家事不願意多講,隻就事論事道:“但不管怎麼說吧,這小子做事還是可以的。現在成熟的百貨公司很難找到合適的好鋪位供我們做這個旗艦店,而他也想在招商方麵多些亮點,大家也算合拍。”

徐斯便說:“我們回去再把計劃討論討論。”

這一晚必定又是通宵達旦的頭腦風暴,次日上了飛機,徐斯抓緊時間補眠,隱隱約約聽到坐在身邊同行的洪姨同母親講了講騰躍的事情。

“騰躍未必不是一支潛力股。做江湖的這盤生意完全進可攻,退可守。如果廠子做好了了,徐自然風受益,屆時轉手多份收益。做的不好了,江湖自己的投資自負盈虧,賣了設備和牌子,我們的損失也能收回來,還能多收一隊人才。”

雖然洪蝶講出來的,正正是徐斯對江湖這盤生意的看法,也是他最後決定同江湖合作的其中一個原因,可是乍聽入耳內,還是覺著頗為驚心。

徐斯暗中睜開眼睛瞅了嬸嬸好幾眼。

嬸嬸一如既往地光鮮亮麗,皮膚好的看不出年齡。這麼一個麗人兒比年輕她幾十歲的江湖還要風采翩然。尤其當斷處,能比男人更加堅決。

母親是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江旗勝如果不是心肌梗塞,講不定能度過此劫,哪會給徐斯這種後生小輩撿了便宜?他的女兒我有印象,年輕人想做些事情,能互惠互利的話,助一把也不會費多大功夫。”

顯然,是讚同了洪蝶的意見。徐斯繼而又閉上眼睛,母親被嬸嬸說服總是好事一樁,免自己許多口舌。

他在北京的時候,上海方麵關於騰躍事務的處理由集團法務部和財務部主持,他同時暗示了任冰多多關注此事。

任冰得令,不多問是非,盡責把一總情況向徐斯如實彙報。

為江湖打頭陣正是跟隨江湖進入騰躍的嶽杉。她也真不愧也是江旗勝身邊的人,專業素養不容小覷,同徐風辦理手續的便是她,而同時她還把騰躍的財務製度好好地清理了一番。

至於江湖,倒是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

念及此,徐斯竟然開始期待看到江湖在騰躍會有怎樣的一番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