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言花下盟金石,信是交深不用媒。
自此之後,莫逆好友又成兒女親家,比前更覺親密。
果是光陰迅速,不知不覺的,王悅之子又早七歲,生得眉清目秀,齒玉唇丹。王悅見其穎悟不凡,知書香可繼,私心甚慰,即延名師教授。因其聰敏出萃,乃取名儒珍,號韞玉。這儒珍真個是聰明天縱,讀書過目成誦,作文十分老練。時有一個同窗姓陳名秋遴,父親坤化,曾做過廣西布政,因老致仕在家。那陳秋遴亦生得麵如冠玉,體若兼金。其敏慧與儒珍一般,年紀又仿佛,二人情同意合,最是說得來的。
一日適值先生他出,王儒珍向先生案上將其詩稿竊看,忽翻著一箋,上麵隻寫得一行詩題,是“雪珠詠”,卻不曾落句。儒珍見了,不勝技癢,乃援筆詠成一律,向秋遴道:“偶得題於先生案頭,潦草成句,望兄賜覽,乞定推敲。”秋遴接過看畢,道:“尊詠甚佳,形容奇妙。小弟不量,即當續貂。”亦題一首於後。才寫得完,忽先生突至,急欲收匿,早被先生看見,問道:“明宙淨幾,不去埋頭課業,卻在此寫些什麼?”秋遴知不能隱。乃出二詩呈上,道:“學生輩偶得題於先生詩稿中,稍為學步,不覺塗鴉,幸先生宥之。”先生接詩一看,見是“雪珠詠”,乃笑道:“此題因難於形容,我尚不敢落筆,不知做些什麼在上麵。”乃展開—看,隻見第一首是王儒珍的,道:
三千世界盡珠璣,來粟盞庭豈療饑?
誰遭玉龍鱗甲敗,相看夜棹亦剡漠;
鮫人泣下應時瑞,柳絮才高憶昔奇。
漫坐樓頭吟對酒,欲報白戰賦全非。
再看其次腖秋遴的,道:
獻瑞曾經蔡武時,醉看錯發灞橋思。
白成也得肥梅影,圃走焉能壓竹枝。
滾擊鴛鴦聲碎玉,猜疑騰六卻如珠。
掃來試作陶家味,為問詩人如不如?
先生看畢,擊節道:“從雪字上分出珠字;似雪非雪,比興人情,深得此題之旨。二詩翁仲,他日之功名,亦可見其大概矣。二子其勉之!我為爾師,亦自惶愧。”正是:
年紀雖然小,文章日漸多。
隻因先生這一讚,有分教,文軫薄桂海,聲教燭冰天。不知後事如何,下回自然分解。
評雲:
論時文者,入手得一好勢,則全體皆振,稗官亦然。若此回嬰諧秦晉,不先寫王之借錢成就功名,有造於蔡,而訂姻時又多方顧慮推諉,令此舉全出於蔡自情願,則才一登場便如長途病馬,入後惟覺渙散無力矣。至於王蔡年齒,彼此俱已周甲,而震巽才索,縱亦事理所有,寧兩夫人又盡枯楊之棲乎?閱者殆不能無疑於此。不知伯喈方諧少年伉儷,而翁與遽已八旬。秉筆者於子虛烏有之事,往往故留一破綻示人,非以譴疑,正以釋疑,謂我不過借翰墨以消遣長晝。而令彼信以為其人其事之真有,是愚之也,所不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