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又大叫“青青我們愛你”,這回青青往我們這邊看了,迅速別過頭去……我意識到什麼就說杜丘冷靜,我倆老大不小了混在這堆純情少男少女中間,不太像粉絲,倒像托,這樣對青青不好。
正說話間,儀式結束了,粉絲們哇地撲上去索要簽名,可是兩個大明星迅速從後門走了,剩下的幾個新人,假裝花容失色卻又盛情難卻的樣子,由助理在前麵嚷,不要擠,一個一個簽……我轉身跑往大廳遠處通往地下車庫的電梯口,因為我已注意到,所有人都會從這裏離開。
遠遠地,我就看到青青帶著一個助理過來了,還和旁邊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淺笑說著什麼,我迎上去,青青居然繞開了,也許是沒注意到我,我又迎上一步,那助理用手把我隔開問你要幹什麼,我叫了聲青青,青青回避不開,愣住了,你……你好啊,什麼時候來的。我說來三天了,沒找到你,理解,你太忙了。
旁邊那高大中年男子眼神斜斜地看著我,青青你認識這人嗎?青青一邊使勁按著電梯按鈕,一邊神不守舍地說,啊,這個,這是我以前的同事,哎呀煩死了,這電梯怎麼這慢哪。我聽出來了,青青已是一口的京片子。
杜丘張大嘴巴,同,同事,你搞錯……我趕緊按住杜丘,癡癡地看了一眼青青,她局促不安,問你們來北京有什麼事嗎,不等我們回答扭頭又去跟那高個子男子講著笑話,好像並不需要我的答案。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們是來出差的,青青,公司最近又進了兩架空客380,就是那種以前你特別喜歡的大機型,累了還可以在後艙休息一下免得腳腫,可惜你不飛了,當然你現在是明星了,不用再回公司受那個罪了。
青青戴著墨鏡,看不到她真實的表情,她說,麻煩回去告訴公司的同事們,就說我很忙,但也很想他們。
我好像聽出一些希望,試探著,真的想嗎?
青青突然輕笑,作為曾經的同事,當然要想想了,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我很忙。
我嚅喏地說沒事了,沒事了。退了一步,從杜丘手裏拿過一個大紙袋,這是頭晚趕在東方新天地關門前,買的一個LV。我低頭對青青說,這,這是公司給你送行時的禮物,你提前走了,按規定就沒年終獎,但老板說了你工作很敬業,就決定獎給你一個包包,讓我順便帶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一款。
青青身體顫動了一下,遲疑著不伸手,我拉過她的手把包包遞過去,笑笑,別客氣,青青,這回肯定是真的,我指天發誓,要再是假的,?打麻將永遠和不了牌,永遠找不到女朋友。
青青終於忍不住,由於墨鏡很大看不見眼淚,但能看出小粉臉已有些花了,高大中年人急問怎麼回事,回頭有點斥責我的意思,你這人怎麼搞的,她是演員還帶著妝呢,待會還得拍戲呢,懂不懂事啊瞎摻和什麼,保安呢,保安。
兩個保安衝過來拉我們,杜丘一抖膀子就要衝上去,我按住他,對中年人說,她是被公司同事感動的,啊對不起了,老大,打攪了,我走了。
我深深地躹了一躬,拉著杜丘就走,那高大中年人還在說,什麼事啊這是,傻逼吧嘰的跑這兒來攪和,農民。
青青突然在身後喊了一聲,可樂。人就要追過來。
我回頭望去,看到她越來越近的身形,不知為何卻顯得越來越遠。我一陣心酸,卻笑著做了個手勢讓她停住,遠遠地對她說,青青,包包裏有四塊手機電池,我都幫你充好電了,免得你老斷電。
青青在高個子中年男子勸阻下已停下腳步,我指著自己的心髒,又指了指她,對著她說了最後一句話,沒有聲音,隻有嘴形,但她應該懂得,那是——我愛你。
兩個保安粗暴地推我趕緊離開,我回頭一瞥,見那男子使勁摟過青青,拉著她往電梯間走,進電梯間前,輕蔑地看看我,又親昵地親了親她的臉龐,青青並沒有拒絕。
血沸騰了,我轉身衝了過去,把那男子從電梯裏拉出來,他大叫你他媽想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這是北京,這是北京。我不聽,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北京的鼻子上,看得見血流出來,手感真好,那個助理想來拉我,我一個窩心腳把他踢到牆角,讓他身體蜷成一團,那兩個保安張牙舞爪撲過來,杜丘一個掃堂腿絆倒他倆,其中一個連門牙都摔掉了……場麵一時大亂,我倆龍騰虎躍,好不威風,青青站在電梯口看著我,撲上來擁抱我,說,可樂,我的好可樂,這才是我的男人,我跟你回去,不想演戲了,他們騙了我。
當然,剛才這段是絕對的幻想,我根本沒有拳打高大男子腳踢助理,我打不過,也沒這個膽量,當時真實的情況是,那兩個保安把我和杜丘推出兆龍飯店大門,我低著頭,聲音啞啞地對杜丘說,走,回家。
一路向西,一路無語,我背影蕭瑟,那樣子好像一條狗,連一輛巨大的灑水車經過都沒有注意,嘩嘩淋得全身濕透,突然想起,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也是一場滂沱中,我認識了美得不可方物的青青,那樣的歲月青蔥美好,那樣的故事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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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了愛情,可我有了金錢,沒有金錢的愛情拋棄了我,沒有愛情的金錢選中了我。一夜之間,我成了這個城市著名的暴發戶。
沒有金錢的愛情就像礦泉水,純淨,喝多了卻傷胃;沒有愛情的金錢就像蘇打水,難喝,卻是萬能勾兌飲料。我夜夜笙歌,呼酒買醉,和一群來時不知其名,走時隻知其胸的女孩子廝混在一起,她們見我出手闊綽,都樂哥樂哥叫我,我好像記得,樂果是一款毒藥的名字,當然,我現在就是自己的毒藥。
事實證明左兄罩是個仗義的大哥,原計劃要給做偽證的縣裏50萬,再給西華醫大DNA數據師100萬,可他說這兩個龜兒子現在忙著倒給老子行賄,可樂你就白撿150萬。當然按原先的約定,他還是拿走了屬於他的錢,不是80萬,而是100萬。算上給他兩個死黨各20萬,手鐲同位素測試的刑偵專家10萬,巴豆和史東強各10萬,莊亦歸給我打來的500萬我還剩下330萬,給燈火四個兄弟各發20萬獎金後,我還剩下250萬。生活即數字,我不太喜歡這個數字,但我喜歡這筆錢,如果有了250萬,讓我當二百五,也幹。
我重新計劃了生活,把原來的房子賣掉添上50多萬買了一套三居室,又花了70多萬買了一輛奔馳,這對我實在重要,因為我覺得從奔奔到奔馳的轉變不再是一個字,而是一串DNA,提車那天下午我繞著整個城市轉了二十圈,直到把油跑完,晚上我也並沒有上床睡覺,而是抱著被子跑到奔馳車上,開著小小的音樂,安然入睡,以至於第二天早上見一個保安敲我車門,大哥,忘家門鑰匙了嗎。
當然,我還是記起曾經立下的宏大誌願,買了奔馳後,當眾把它砸得稀巴爛。我拿起一把鐵榔頭直奔我的奔馳車,深深呼吸,高高舉起,輕輕放到副座工具箱裏,杜丘說這樣可以防身,我是一個富人了,當然要防身。
我才不會砸爛奔馳,我要享受,我最享受的是開著奔馳跑在馬路上別人憤憤不平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我知道,那就是過去我的眼神,可我已告別過去的眼神,也就告別了過去的我。怎麼認出命運之神?別人不一樣眼神。
我還開著奔馳回趟家鄉,我要讓我媽看看現在我是多麼有出息,那天我特意打了蠟,我媽圍著奔馳轉了三圈,問這車能開多快,我說要多快有多快,我媽就一飛鞋扔在車上,立馬起了一個42碼的大腳印,我媽厲聲說,有了錢還不把你奶你爸的墓重新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