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拿過帕子便往“赫舍裏”臉上拭去,“朕自己來,你們這般沒用的奴才全都給朕退下!”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闔宮奴才一聽此言無不慘白著臉跪下,頓時一室黑壓壓全是人頭。
康熙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還都杵在這兒做什麼?全部滾出去!梁九功,太醫來了沒?”
海蓮領著眾人退下,梁九功風一般掠進,俯身在地,“回皇上,小福子已經去太醫院請了,許是已經在來路上了,奴才再去瞧瞧去。”
“快去快去!”
“嗻!”
好一通忙亂後,花開兩生終於裹著厚實衾被安睡榻上,呼吸漸勻。康熙眼中盈滿愛憐與心疼,靜靜地凝視著本屬於赫舍裏的蒼白容顏。
孫之鼎跪在屏風外,剛為花開兩生把完脈的他白眉緊蹙,“皇上,請恕微臣失禮,敢問皇後娘娘尚在月子中為何輕易沾水?”
康熙深邃銳利的眸光越過屏風如閃電般劃過寢宮門外眾跪地俯首奴才,一幹人等無不屏息凝神,額頭緊貼地麵。
康熙隱忍不發,沉聲道:“皇後身子狀況如何?”
“回皇上,娘娘鳳體本就單薄,後又經難產中毒諸多多舛之事,元氣難免傷及,而今又受了驚嚇感染了風寒,往後需得將養一段時間,隻求不要落下什麼病根子。”
康熙緊握“赫舍裏”蜷著的手,眉目之間寫滿了不忍,“皇後的身子一向是你在調理,你的醫術朕並非信任不過,但是朕還是要叮囑一句,若皇後有任何閃失,你當提頭來見。”
孫之鼎磕頭道:“微臣惶恐,微臣當竭盡全力助娘娘早日康複。”
“等等,”康熙麵色遽然一冷,“你方才說皇後又受了驚嚇?”
孫之鼎回道:“皇後娘娘脈息紊亂,麵唇晄白,顯然是剛剛受了驚嚇。且近日娘娘鬱結於心,失眠健忘,氣血雙虛清陽不升,不能溫養頭目。待臣先為娘娘開副安神湯再細細調養。”
康熙斂眉若有所思,道:“快去就是。”
孫之鼎領旨退下。一時宮中靜謐異常,鴉雀無聲。宮女與太監久久僵跪在地,年小者早已瑟瑟發抖。
良久後,康熙眸似寒水,吐字鏗鏘:“梁九功。”
“奴才在。”
“傳旨:坤寧宮一應奴才護主不周以致皇後再度病重,所有內監杖責二十,宮女掌嘴三十。”
梁九功麵無變色,手中拂塵一揚,躬身道:“奴才領旨。”
旨意下達,闔宮竟也沒人敢出聲討饒,隻抖著聲帶齊聲道:“奴才謝主隆恩。”跪在為首的是安德三,當下夾著哭嗓連連抽打著自己的耳光,“奴才該死!奴才失職!奴才該死!奴才失職……”如此反複。
康熙冷哼,“未免驚擾皇後靜養,待皇後身子好轉之後再行刑。”話音剛落,有清寧宮禦前內監小福子近前行禮,道:“皇上,領侍衛內大臣噶布拉、刑部尚書明珠二位大人請旨求見。”
康熙兩眼不離“赫舍裏”,伸手覆上她的額頭確定並無發熱後舒了一口長氣,語調也緩和了不少:“嗯,傳他們到坤寧宮正堂覲見。”
領侍衛內大臣噶布拉乃是當今皇後赫舍裏·流芳的親父,是世祖皇帝留給康熙的四大輔臣之一索尼的兒子,前不久與其親弟索額圖等人助康熙剿滅鼇拜一黨有功。而納蘭明珠則是滿洲正黃旗人,葉赫氏族,時任刑部尚書,主審鼇拜謀逆篡位一案。
噶布拉和明珠一前一後進了坤寧宮正堂,康熙早他們一步已經端坐高座之上,麵目一派平靜,端的是有天子難測之威。免了他們禮之後,康熙麵含淡笑,看著明珠,道:“明珠,鼇拜一案審得如何了?”
明珠一身從一品九蟒五爪袍仙鶴補子朝服,頭戴紅寶石起花金頂,麵容清雋,身量頎長,舉手投足間滿是儒雅內斂的書生味,但無一絲懦弱腐朽之氣,反而有沉穩英氣隱隱散發。康熙一點名他便躬身道:“回皇上的話,經重重審查,奴才列出了逆賊鼇拜三十大罪狀,請皇上過目。”說著從袖袋中掏出一折子,呈給了梁九功。
康熙從梁九功手中接過折子,緩緩打開,隻看了一眼便隨意置在一旁,“哼,三十大罪狀?就當隻是謀逆一條便可誅他九族了!”
噶布拉在旁附言道:“依大清律例,此等罪名是當抄家滅族,不論主犯從犯一律淩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