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到那人影,花開兩生反射性往後退了一步,攏緊了身上的長衫,滿眼戒備低喝道:“是誰在外麵偷窺?!”
那人影移向了殿門處,一時間看不見蹤影。花開兩生緊盯殿門,高聲喊:“海蓮海蘭?海蓮……”
倏地,一道極盡低醇男音打斷了花開兩生無助的聲音:“別怕,是我。”
花開兩生一呆。聽這聲音竟是……“皇上?”可是皇帝不都應當自稱“朕”的嗎?難道私下裏康熙與赫舍裏竟然恩愛到不顧封建禮製的束縛?正胡亂想著,門外又傳來康熙溫淳的聲音:“芳兒,你當真不願見我了嗎?”
康熙的低聲下氣令花開兩生呆了呆,身體裏不知怎的渾然起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怪異感覺,似是欣喜又似是溫情,明顯並不是他花開兩生會產生的情愫——竟是這具身體的原主赫舍裏的反應麼?!猛地晃晃被熱氣熏得有些暈的螓首,他略一思量後才以淡漠的口氣道:“皇上不知……”暗忖須臾,終是想出了應如何自稱,“妾正在沐浴嗎?難不成你堂堂九五之尊想做那低賤的登徒浪子?”
獨自佇立朱門外的康熙眼中閃過一絲尷尬,“芳兒誤解了,我並無此刻進去與你相見之意,我去暖閣中等你便是。”默了默,又萬般柔情地說,“你身子薄弱,切記不能著涼受凍,需得快些起身著衣才是。”
確有冷徹心扉的冷意襲來,花開兩生咬緊微微顫抖的唇瓣,語氣不由得平緩了些許:“多謝皇上關懷。妾身子不宜伺候皇上,還請皇上移駕別宮。”
康熙臉色忽然凝上一層黯淡,“我隻是想見你。芳兒,是我沒好好保護好你們母子,害你受苦了,我定會為你查出那下黑手的人,你就別再惱我了好嗎?”
不知怎的,康熙這近乎哀求的語氣使得花開兩生內心一悸,但他仍是橫了橫心,語中添了更冷的意味:“皇上言重,妾不敢。妾自從中毒之後身子一直不見好,病怏怏的有失中宮之儀,況且太醫囑咐妾需得好生靜養,實在不宜拋頭露麵,還請皇上諒解。”
康熙頓覺內心一酸,“旁人你不願見也就罷了,難道連我你也不見嗎?”
乍從熱水中出來本就寒冷襲身,加之身體並未擦幹,濕漉漉僅裹著一襲棉衫,這具孱弱的軀體實是受不了酷寒,抖得愈發厲害。花開兩生隻覺頭愈來愈沉重,眼前也模糊了起來,“皇上坐擁六宮粉黛,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何必費心思在無用的妾身上?”
康熙呼吸一促,當下隻有十六歲的他已有渾然天成的帝王大氣,卻每每在赫舍裏跟前失了一絲沉穩,一聽這話已是急得滿麵通紅,“什麼六宮粉黛!什麼佳麗三千!你以為朕稀罕這些?朕何曾不想隻與你白頭偕老?隻恨朕是天子,凡事不能隻顧一己之私,你是世間最明白朕的人了,怎的如今如同變了一副模樣?”
花開兩生晃動沉重的腦袋,虛軟的身體靠在了浴盆旁,被熱氣一熏胸口刹時憋悶,意識逐漸模糊,講話也喘氣連連:“我……本就……不是……”“赫舍裏”三字還未說出口,人已經頹倒在地。
“芳兒?”朱門外的康熙乍然間聽到內間傳來異響,額頭頓時冒出一層細汗,叫喚之下未得到任何回應更是心下大驚,嘴裏不斷叫喚著“芳兒”,猛地推開殿門,衝了進去。一見暈厥在地的嬌軀,忙連著棉衫一同抱起她,直往寢宮奔去,大喊:“快傳太醫!”
聽到大動靜,守在外間的奴才們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刹那間全都驚惶失措,全尾隨在帝後身後,急急直奔東暖閣。
安德三發顫的手指著跪地的小太監,聲音尖細高窄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快去請孫太醫!快!”自己則趕在帝後前麵,掀起寢宮玄關處的棉簾子。
康熙粗喘著氣把“赫舍裏”安放寢榻上,“海蘭海蓮,快往暖爐內多加些銀碳。還有,拿些幹淨的帕子和中衣來。”
“是!”海蘭海蓮飛快跑動著細碎腳步,各自忙去取物什了。
此時花開兩生已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身體徹底蘇醒的寒意到處亂竄直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冷……冷……”
康熙內心一糾,抱起“赫舍裏”摟進懷裏,撩起明黃團龍袖袍細細擦拭起她臉上的水珠,“芳兒?怎就抖得如此厲害?!”
“皇上,帕子來了,容奴才為娘娘擦幹身子。”海蓮手捧疊放白色帕子和明黃中衣的紫紅托盤,諾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