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趕緊拉著快僵住了的小晴過去,施禮之後,才歉然道:“江叔叔,我來得不是時候,怕是打擾你待客了。”那江公望哈哈一笑,道:“哪裏話。自家的孩子一樣,沒有什麼忌諱。”說著指了指小晴,笑著問道:“這位伶俐姑娘是誰啊?”小晴忙不迭地重新施禮,顫聲道:“婢女小晴,給……給江大官人請安了。”師師旁邊簡要說了小晴情況,江公望聽了,笑吟吟地讓那老人扶起小晴,打趣道:“哦,是小晴姑娘。不知是哪個情啊?”小晴見名震京師的江大人如此溫和,便大著膽子說道:“婢子這名字是姑娘幫取的。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晴。”江公望聽了,不禁一怔,接著不禁拊掌大聲笑了起來,道:“哦,領教了。原來是多情姑娘。哈哈哈哈哈……”小晴這才知道自己緊張地過頭了,竟沒分辨自己是兩個同音字的哪一個,不禁自己也紅了臉,笑了起來。
江公望說著挽住師師的手,笑著說:“快進來說罷。今日的客人是我至交,並不見外,對他執長者之禮就可。”說著,便朗聲對著屋內道:“美成兄,請過來罷。”江公望聲音剛落,師師就聽到一個聲音懶懶地說道:“待我想這個洛陽春的調子,也就你這僻靜些。”聽聲音完全聽不出年齡,隻感覺有一種異樣的磁性,又像是和著某種神奇的韻律。
江公望一笑,挽著師師往書房走去。師師也頗感好奇,進了書房。隻見一個四十歲餘的男子正斜倚在梨花木上,左手拿一酒杯,右手在桌上輕輕地打著拍子。聽見動靜,那人斜抬著頭。生得眉目舒朗,頦下一把黑亮的胡子,頭上束著玄色色頭巾,一襲月白長衫,整個人收拾得幹幹淨淨,年輕時候的風姿想必是極出彩的。
那人見師師等人,慌忙站了起來道:“真個是失禮了!恕罪恕罪!”江公望哈哈大笑起來,道:“不妨!”然後轉頭對師師說道:“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清真居士。”師師“啊”的一聲,仿佛難以置信道:“是‘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的美成先生?”江公望哈哈一笑,道:“正是他了。”接著對著那人說道:“美成兄,這位是我的侄女師師,看樣她是早知你大名的了。”周邦彥連忙謙遜道:“姑娘才思敏捷,有幸得見。”師師這才確認下來,眼前這中年男子便是當朝一代詞宗周邦彥了。趕忙施禮,心情激蕩地說道:“久仰周先生大名,沒想的能萬幸得見。真是……真是萬幸。”說話聲中已不能鎮定自持了。
周邦彥一笑道:“姑娘過譽了!”接著幾人坐下,讓家仆奉了茶,說起話來。江公望放下杯子對師師笑著道:“你來得正好,可以向美成兄請教一二,定能受益匪淺。”師師才讓小晴拿出手抄的書來,雙手捧給江公望道:“此次拜見叔叔,隻有師師手抄的一本道德經,不成敬意,還請叔叔笑納。”江公望笑嗬嗬道:“畢竟賢侄蘭質蕙心,好,我且看看。”說著就拆開包紙,拿出來翻了起來。
這一看竟出了神,手指不由地在茶幾上輕輕地敲了起來。周邦彥見狀,想到這道德經背都背得爛熟的,究竟看什麼呢,不由地暗暗好奇起來。隻聽得江公望輕拍大腿道:“真個是好!美成兄還請來看看這個字。”周邦彥求之不得,就走了過去,接過那本道德經,一看之下也不由驚歎道:“真正是絕好的字!你且看這‘玄’字,挺然俊秀,超逸絕倫,該老出便老,該少處便少,真若風行雨散。最難得是小字不少氣魄和骨力,又多韻味和意趣,真是難得!”接著轉頭對著師師說道:“字在心間,又若人品。姑娘已得此種三昧。真是了不起,在下佩服之至!”師師聽了周邦彥誇讚,連忙站起身來道:“先生謬讚了!師師不敢受此讚賞!”
周邦彥一邊看一邊道:“當得當得!真是飄逸從容,有魏晉士人之風。”又接著說道:“今趟不虛此行了。異日有暇,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對著江公望並師師道:“不打擾了。”江公望連忙站起來,道:“如此我就不留美成兄了。若來日能指點師師一二,那是她的福緣了。”周邦彥便走便道:“使得使得。”師師又驚又喜,若能得清真居士指點,定有極大的進益,也是極大的榮耀了。趕忙上來不住稱謝。
周邦彥走了之後,江公望走進來對師師說道:“師師你且等一下。”便走了出去。師師知道他是去取自己父親給自己的遺物了,不由地緊張起來,不知父親到底留了什麼東西?非要等到自己長大才給自己?是不是和父親案子有關呢?師師越想越緊張,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越來越快,隻等著江叔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