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湊字數(1 / 3)

白浪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發出得意的笑:“哈哈,我四毒先生的毒功並非浪得虛名,你們終究還是栽在我的手裏!”

一邊說著一邊把身上未綁緊的繩子拿下來扔掉。

少年乞丐欽佩地看著白浪問道:“四毒先生,你渾身被綁,什麼都動不了,怎麼使的毒?”

白浪笑道:“宗挺過來綁我的時候,我已經把毒粉扣在手裏,但柳氏兄弟的劍在我的背心上,我也不敢輕舉妄動,趁宗挺把我反手後綁的時候,我便運勁把毒粉彈了出去。”

少年乞丐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用的是什麼毒,無色無味,這麼厲害?”

白浪掃視了地上眾人一眼,緩緩走向躺在地上的宗傑,道:“你一定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會無聲無息就中了我的毒吧?不妨告訴你,這是由世間最奇妙的毒物寒芝草煉製而成的銷魂粉,中者渾身發黑發青,無藥可救。”

宗傑的嘴角輕微動了一下,白浪正在得意地自言自語,沒有發現。

少年乞丐驚奇地問道:“四毒先生,什麼是寒芝草?毒性很強嗎?”

白浪道:“傳說洞庭湖君山之中有一種神草,形如仙芝,色如紫藤,芬芳馥鬱,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稀世珍品。當年洞庭仙君連水月在君山百花穀發現了這種淺紫色的神草,卻不知它的由來和厲害,因喜歡它的芳香和絕世的形色,就帶回自己的居處種植,不想半年之後,一家十七口全部死於非命,死時都是一樣的症狀,全身毫發無傷,卻發黑發青,麵部猙獰恐怖,瞳仁呈現淡淡的光澤……咳,咳咳……”

白浪彎下腰一陣猛咳,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續道:“江湖中人都以為是洞庭仙君仇家下毒所為,隻有我覺得事有蹊蹺,於是趕往君山查探究竟。果然,我在洞庭仙君的苗圃裏發現了這淡紫色的小草,《毒經》上所記載的上古珍品寒芝草……”

少年乞丐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毒經》是一本關於毒的經書嗎?”

白浪點點頭,滿意地道:“正是。《毒經》是古往今來最全麵最詳盡地記載世間毒物來龍去脈、形狀性質的一本經書。”

白浪回頭看了柳氏兄弟一眼,道:“他們兩人就是為了這本《毒經》而來。可惜啊可惜!”白浪充滿憐憫地謂歎了一聲,“柳氏兄弟本來也算是江湖中真正的英雄,我從他們手中取得這本經書,其實於他們是莫大的幫助,誰料想兩人竟始終不肯罷手,終於還是死於寒芝草下。”

少年乞丐沉疑了一會,忽然發現什麼似的急急問道:“四毒先生,為什麼他們都中毒了我卻沒事呢?”

白浪嘴角扭曲了一下,忽然向少年乞丐撲過來,嚇得少年乞丐慌忙後退。

少年乞丐驚叫道:“四毒先生,你……你要幹嗎……”

白浪一把抓住少年乞丐的肩膀,好像要吃了少年乞丐般地看著他,直看得少年乞丐心裏一陣陣發冷,渾身毛孔都豎了起來,驚恐地看著白浪,說不出話來。

白浪直直地盯著少年乞丐看了片刻,終於放開雙手,仰頭長歎一聲:“罷了,罷了!”

少年乞丐戰戰兢兢地躲到離白浪較遠的地方,驚恐地看著白浪,怕他又忽然衝過來傷害自己。

白浪看著少年乞丐驚恐的樣子,苦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我要害你隻是舉手之勞,想你也躲不了。隻是我答應了苓兒,一定要好好地把你帶回去見她,唉……你喝了小青龍的血,已經是百毒不侵之身了,別說寒芝草,就是天下第一毒金線飛蟾也不能把你怎樣。”

少年乞丐猶如做錯了事般低下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浪搖搖頭,仰頭看著天空逐漸明朗的星星和從雲層中穿出的半彎月亮,自言自語道:“天意,天意啊!”

少年乞丐既害怕又關切地看著白浪,囁嚅著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

白浪看了少年乞丐一眼,走到宗傑身邊,忽然狂笑起來,笑聲中竟充滿了淒涼之味,絲毫沒有剛才獲勝的得意。忽然,白浪腳尖一點地上的刀柄,刀彈起空中,白浪順手抄過,刀尖指著宗傑的胸口,恨聲道:“宗傑你這個衣冠禽獸,你欺我暗室,奪我家產,害得我家破人亡,四處流浪,想不到也有今日吧!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方泄我心頭之恨。”

說罷一刀刺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劍從邊上靈蛇般刺來,瞬間變刺為挑,將白浪的刀挑飛出去。另一把劍卻悄沒聲息地架在了白浪的脖子上。

柳家兄弟一前一後,封住了白浪所有退路。

白浪麵如死灰,不信地看著兩人,啞聲道:“你……你們……沒有中毒?”

柳殘冷哼一聲,道:“隻是中的不是寒芝草毒。”

白浪依然不信道:“我明明已經彈出了銷魂粉,而且宗挺也已中毒而死,你們怎麼會……”

柳廢打斷白浪的話道:“寒芝草毒雖然中者無救,但在未吸入之前,卻是有辦法解救的。”

白浪驚道:“你們已經找到九葉紅藤?”

柳廢道:“不錯。在你彈出銷魂粉的一瞬,我們也彈出了九葉紅藤煉製而成的還魂粉,隻有宗挺離你太近,才中了寒芝草毒。”

白浪頹然道:“寒芝草和九葉紅藤混合,就變成了普通的迷魂藥,所以你們隻是假裝昏迷,運功逼毒?”

柳廢道:“不錯。”

柳殘冷冷地道:“交還《毒經》,放你走。”

白浪驚喜道:“真……真的?”

柳殘腳尖挑起一把刀,閃電般揮劍一斬,鋼刀從中斷成兩截,掉落地上。柳殘的劍卻依然架在白浪的脖子上。出劍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柳殘道:“柳氏兄弟的話,有如此劍,斬釘截鐵!”

少年乞丐早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要是學劍,一定要學成柳殘那樣,快、狠、準!

白浪臉色煞白,不敢再有分毫異動,顫聲道:“我知道柳家兄弟言出如山,《毒經》本來就從你們那裏得來,交還給你們也是物歸原主。隻是……”

柳殘柳廢冷冷地盯著白浪,白浪隻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升起,渾身如墜冰窟,不禁打了個哆嗦:“隻是……隻是你們要答應我……一……一件事……”

柳廢道:“什麼事?”

白浪憤恨地看著還躺在地上的宗傑道:“我要殺了這個豬狗不如的衣冠禽獸!”

柳廢看了柳殘一眼,柳殘冷冷道:“不行!”

白浪駭道:“為……為什麼?”

柳殘道:“柳氏兄弟麵前,別人沒有殺人的權利。”

白浪一陣黯然,他在江湖中混跡多年,自然也知道柳氏兄弟的規矩,當下不敢再說什麼,默默從懷裏掏出一個黑布包,道:“這本《毒經》事關一個絕大的秘密,即使是柳氏兄弟,恐怕也從此不得安生了。”

白浪說著把黑布包扔給柳廢,柳廢伸手接過,竟絲毫不怕白浪又在黑布包上下毒,打開一看,向柳殘點點頭。柳殘將劍收回入鞘,道:“你走吧。”

白浪心有不甘地看了宗傑一眼,過去拉起少年乞丐就向山下奔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剛剛還躺在地上的宗傑竟已擋在兩人麵前。白浪駭得後退三步,道:“你……你……”

宗傑陰惻惻地笑道:“嘿嘿,四毒先生,你也太不夠義氣了,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白浪將少年乞丐拉往身後,鎮定了一下,道:“你想怎樣?”

宗傑仰天長嘯一聲,輕蔑地看著白浪和少年乞丐道:“既然柳家兄弟已經答應饒你們不死,我宗某自也不便阻攔,但若讓你們就這樣全身而退,那我百鳥山莊以後也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四毒先生,你是要我親自動手呢,還是你自己動手?”

白浪怒道:“姓宗的,你自詡俠義中人,背地裏卻幹盡傷天害理之事,奸我妻,奪我產,逼得我走投無路,還暗裏與天山……”

宗傑臉上閃過濃烈的殺機,雙掌齊出,擊在白浪的胸口,低聲喝道:“你這是自尋死路,卻怨不得宗某!”

跟著又連擊數掌,每一掌都十成功力擊在白浪胸口,白浪竟毫無反抗之力,心脈俱斷,猶如斷線之鳶,被擊得向斷崖之處飛去。少年乞丐在白浪身後,亦被撞得飛向斷崖。

柳殘柳廢發覺有異,忙施展輕功,向白浪和少年乞丐追去,卻依然慢了一步,兩人已墜落崖下。

柳殘柳廢怔怔地站在崖邊,心裏浮起一絲愧疚。兩人盯著黑乎乎的深淵看了一會,忽然轉身向宗傑冷笑數聲,道:“好!好!”說罷兩人聯袂飄然而去。

宗傑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嘴角浮起一抹殘酷的冷笑。

倒在地上的勁裝大漢此時都相繼站起,圍著宗傑笑道:“莊主真是妙計,隻要我們放出風去,從此江湖中人都會以為是柳氏兄弟殺了四毒先生,而以柳氏兄弟的性格,絕不會向人低頭解釋,我們就可以在他們拚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從中漁利。”

宗傑嘿嘿數聲,道:“不錯!黑白兩道覬覦《毒經》的高手為數不少,他們一定會全力阻殺柳氏兄弟,即使沒有成功,肯定也互相損傷不少。這樣,我們的計劃就可以得以順利進行,不怕有人暗中破壞了。”

宗傑說著放聲大笑起來。眾莊丁也跟著放聲大笑。

夜風吹來陣陣梟鳴,令人毛骨悚然,而眾人的笑聲夾雜在這梟鳴裏,猶似鬼哭狼嚎。

宗傑頓住笑聲,續道:“等九冥宮控製了三幫十一派之後,統一武林就指日可待了。那時,我們百鳥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會如日中天。哈哈,哈哈哈……”

宗傑說到得意處,不禁又是一陣大笑。

眾莊丁齊聲附和道:“莊主高瞻遠矚,我等追隨莊主,萬死不辭。”

宗傑向眾莊丁點點頭道:“隻要你們齊心協力,認真執行我的命令,到時候,本莊主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美女珠寶,榮華富貴,都與你們共享。”

眾莊丁道:“我們一切都聽從莊主吩咐。莊主要我們火裏火裏去,水裏水裏去,絕不皺一皺眉頭。”

宗傑哈哈笑道:“好!好!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他日我一定向宮主請示,多多提拔你們。走,今晚我們回莊一醉方休。”

眾人大笑著下山而去。

再說白浪被宗傑擊下斷崖,自知絕無生計,他本性善良,隻是因為遭受了家庭慘變,才變得沉默少言,陰沉乖桀,此刻已知少年乞丐並非宗傑手下,更因答應了女兒要把少年乞丐好好的帶回去見她,雖然這個承諾已是無法實現,但終究也不忍心少年乞丐隨自己而死。在兩人急速下墜之際,白浪拚盡全身僅剩的一點功力,將少年乞丐往一處突出的山岩拋去。

少年乞丐被拋到山岩的邊緣,重心未穩,又向下跌去,慌亂之中,一陣手腳並用,竟被他抓住一棵長在山岩邊緣的小樹,才沒有再跌下去,但身子掛在半空,離山岩表麵卻也有二尺來高,要想上去,殊是不易。

白浪的聲音從斷崖下傳來,異常模糊:“……有機會……照顧好苓兒……記住……”

少年乞丐此時已是嚇得心膽俱裂,魂飛魄散,如何還聽得見白浪的聲音。他雙手緊緊抱住樹幹,緊閉著雙眼,不敢有絲毫的異動,惟恐自己一動,那小樹就會斷掉一般。

山崖下的夜風異常的大,呼呼地吹動少年乞丐的身體,各種夜鳥飛蟲撲棱棱地從他的身邊飛過,少年乞丐的心一陣陣的顫抖,想道,爹,娘,你們的大仇未報,難道要我就這樣死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嗎?我死不足惜,可你們的血海深仇,就要沉冤莫白了。

忽然,樹幹發出哢啦的聲響,由於承受不住少年乞丐晃蕩的身體重量,竟然慢慢向下傾斜,這時根部的泥土鬆動,眼看著撐不了多久就要斷了。

少年乞丐此時忽然清醒過來,冷靜地打量著山岩的情況。

在淡淡的月光下,自己所抱的小樹長在山岩掛出的傾斜麵的下方,離岩麵足足有兩尺來高,岩麵上因為長年風吹雨打,斑斑駁駁盡是碎屑,被大風一卷,便掉下許多石粉來。自己的腳下,是看不到底的深淵。身子下方,有一塊微微突出的石頭,正好可以放下一隻腳。少年乞丐於是將右腳踩到那塊石頭上,分擔了小樹的一部分承受力。

然而,時間一長,抱著樹的手和踩著岩石的腳開始微微發麻,要是再不想辦法爬到岩麵上去,終究還是要摔下懸崖的。

少年乞丐看了看上麵,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改為一隻手攬住樹幹,另一隻手試探著去攀爬岩石,然後手卻找不到可以使力的著力處,用力去抓那岩麵,卻隻換回一陣石粉往自己的臉麵飛來。

少年乞丐見石粉朝自己鋪頭蓋臉灑下來,忙閉上雙眼,伸手擋在臉上。這幾下激烈的動作,引發了小樹一連串的反應,先是樹根哢的一聲,繃斷幾條根須,碎石和泥土直往臉上脖子裏鑽,弄得渾身不自在。少年乞丐忙抓住小樹的根部,手指緊緊掐進石縫,腳下卻意外一滑,整個人又掛在了空中,小樹再也無法承受下拉的力量,連根被拔起,掉下深淵。

少年乞丐側身讓過,隻憑一隻手抓住樹根泥石,所有的重量,都聚於指掌之上。

此時已是黎明時分,天正黑,風正大,除了風聲,偌大的山崖竟然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少年乞丐心頭湧上一種悲壯的豪情,自語道:“爹,娘,孩兒不能給你們報仇了,孩兒要到地府和你們相見了!”抬頭看了看黑乎乎的天空,大叫道,“臭老天,我不怕死!我一點都不怕!”

手指上傳來一陣陣揪心的疼痛,原來指甲已經被鋒利的石頭劃破,血和泥混在一起,滲到裂開的肉裏,越發地讓人難受。

少年乞丐伸腳去踩下麵突出的石頭,卻怎麼也找不到,另一隻手要去抓住上麵的石縫,卻怎麼也夠不到。身子就這樣晃悠悠地在空中打轉。終於,抓住石縫的手再也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少年乞丐整個人又向黑暗的深淵掉去。

少年乞丐閉上眼,心裏竟然沒有一絲的恐懼,還有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慢慢從心底升起。

夜風吹起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在他的耳邊呼嘯,整個人仿佛在雲端一般,飄飄渺渺,虛虛蕩蕩。這種從生到死的過程,原來是那麼的美妙。

終於,少年乞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就在身體與地麵接觸的一刻,丹田內一股熱氣洶湧而起,瞬間遊走遍全身奇經八脈,少年乞丐隻覺喉頭一甜,身子高高彈起,又重重摔下,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等少年乞丐重新醒來的時候,隻覺渾身猶如散了架般,沒有一處不疼痛,手腳都已經不聽自己使喚,就這樣癱軟在那裏,隻有腦子還在活動。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沒死!

少年乞丐緩緩睜開雙眼,隻見半輪斜陽掛在山崖頂上,山崖一側斑斑駁駁,影影綽綽,幾隻飛鳥從暗影裏飛進光明,羽毛邊緣閃耀著美麗的光芒,少年乞丐不由看得癡了。

少年乞丐想象著自己也是一隻飛鳥,自由地翱翔在廣袤的空間,俯瞰蔥綠的森林,明淨的溪流,傾聽風的低語,沐浴陽光的溫暖。一股暖流隨著他的意念緩緩在體內流轉,走遍一個小周天又一個小周天。慢慢地,少年乞丐覺得自己的手又恢複了力氣,手指輕輕跳了一下,他不由往自己的手看去,卻嚇了一大跳,自己的手掌腫得比熊掌還要大,而且上麵劃滿了長長短短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實在已不像一個少年人的手。

少年乞丐慢慢挪動手臂,把兩隻手舉到胸前,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忽然悲從中來,發聲大哭起來。

他不是因為手傷得嚴重而哭,也不是因為身體遭受重創而哭,而是忽然感受到生命回歸的喜悅,感受到由生至死,又由死返生的珍貴。生命原來是那麼的脆弱,武林高手的輕輕一掌,便可以致人於非命,而一棵平時毫不起眼的小樹,也可以左右一個人的生命於死亡的邊緣。而生命又是那麼的堅強,自己從那麼高的山崖摔下,掉在堅硬的石頭上,卻居然還能存活下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