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愛相殺(1 / 3)

蕭四郎臉色暗沉如鬼魅,涼薄而狠戾地道:“什麼愛恨情仇,什麼家國天下,與我無關,我要知道惜墨是死是活!她死我死,那你們就都陪我死!”

話音震落,他一掌揮開蕭元郎,雖隻使了半層力,卻已讓清瘦的蕭元郎退後幾步,半倒在地上,喉頭一陣腥甜的滋味湧出,似要衝破出來,卻被他強自咽了下去,他胸前劇烈地起伏著,眼波中的堅定卻絲毫不減,緩緩撐起身子站直,眉目依舊溫和如水,嗓音低醇沙啞:“你若是沒有擔當,那我們都陪你死。”

他從袖口裏掏出一柄鋒利的匕首,似下了莫大的決定,對準心口處一寸一寸地紮進去,眸光溫意不變:“十年驅馳海色寒,孤臣於此望宸鑾。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這一寸心頭血,望能補償你十八年的流落,求你原諒蕭家……”

他煞白的嘴角悲涼地一笑,似可遮天蔽日,握著的刀柄又深了一寸,齒間發顫地道:“這一寸是補償你們三人並肩作戰時,我十年的缺席,求你原諒我……”

那一滴滴的心頭血骨中肉,染盡了那一片的白霜縞衣,像是雪裏梅花陡峭綻放,血水滴落在滿地細碎的月桂花上,輕易地遮掩了滿院的馥鬱幽香,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

蕭四郎望著他玉瓷般透明而易碎的麵容,心頭陡然一沉,似有一種血脈相連的痛楚,如釘鑽般紮進他的心口上,他捂著撕心裂肺的左胸,眼看他又要紮進一寸:“這一寸是為惜墨……”

話音還未落,蕭四郎右手凝力一揮,蕭元郎手中的匕首落地,整個人也順勢如折翼的白鶴緩緩跌落在塵埃裏。

蕭四郎的眼睛被那一片鮮血染紅了雙目,他微微眯了下,看著蜷縮成一團的蕭元郎躺在滿地桂花上,他了無生氣的緊按著心口,像是要被初春的陽光消融掉的皚皚白雪。

他下意識地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軀替他遮掩住天上的日頭,醞著慌亂地咆哮道:“你不能死!”

忽而有腳步聲傳來,他抬眼望去,看著蕭三郎飄浮著腳步走過來,桀驁的臉上是深諳複雜的情緒。

蕭三郎知道三清傳揚的情詩與蕭四郎有關,一路往這裏走來,無意看到蕭元郎在前麵,他尾隨在他身後,支著耳朵將裏麵這些話聽的一清二楚。他沒有想到他的兩個兄弟都是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四玉,更沒想到這個總是被他欺負的大傻子會舉刀剜心,他一直覺得自己對自己狠,可這裏還有比他更狠絕的人!

看著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的人,他胸腔裏有一團炙火在焚燒著,他蹲下身,從腰間取了隨身帶著的止血良藥,扯開蕭元郎胸前的衣襟,將藥沫灑在他心口處止血,語帶悲痛地道:“你給我醒過來!”

蕭元郎蝶翅般的長睫輕輕顫動著,卻因虛弱無力睜眼,蕭三郎又高聲喝道:“你要是敢死了,我就把惜墨娶了!”

“墨墨……”蕭元郎嘴唇微翕著,白皙的頰邊落滿了淚與汗,想到惜墨,他掙紮著睜開眼來。

蕭三郎和蕭四郎均鬆了口氣,蕭元郎淚眼模糊地看著這兩個弟弟,嘴角輕揚,揚出一抹極為滿足的笑容,他伸長了手臂,想要去抓住他們,卻被兩個弟弟默契地相握著,一人一手握著蕭元郎冰冷的手。

“三弟,四弟,你們原諒大哥好不好……”蕭元郎艱澀地一字一句道,眼淚肆意而落。

“大哥。”蕭三郎和蕭四郎看著他滿麵愧疚的淚水,異口同聲地喚了聲大哥。

因這聲千斤重的“大哥”壓在心口上,蕭元郎像是活過來般眼眸流光溢彩,仿若破繭而出的蝴蝶展翅高飛,衝破所有的隔閡與芥蒂。

再也沒有任何語言能比擬這一聲兄弟情,它高如山、深似海、烈如酒,不必朝夕相聚,哪怕鋒刀劍雨,依舊血脈相融,難割難舍。

三疊陽關聲墮淚,寫平時,兄弟情長久。離別事,古來有,十年骨肉情何厚!

畫錦堂裏,沈惜墨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也不知何故如此,心頭有一鈍一鈍的痛蔓延四肢百骸,兼之額上被磕破的傷口,整個人有氣無力地犯暈眩。

等了一刻鍾後,蔚微藍被請進來,見得沈惜墨頭上的血漬時,她腳步遲緩,正想說什麼,卻見屋內眾人皆盯著她,她抿唇斂容,隻目不斜視地走近,對蕭老爺和大太太福了一禮。

蕭老爺客氣地請她坐下。

一番虛禮之後,三清走到蔚微藍身前,直接道:“微藍,我知道你拿惜墨姐姐當朋友,可你一向大義持重,事關我們蕭家日後的名節,還望你能如實相告。”

蔚微藍眉翠唇朱的麵龐莊和端麗,微微頷首。

三清粉麵含笑,將那張花箋拿出來道:“那日你說看到一張花箋,上麵寫著上邪情詩,追問惜墨姐姐,惜墨姐姐親口向你承認,那情詩是寫給我四哥的,而這些話恰是無意被我的丫鬟聽了些,我說的可是實情?”

蔚微藍捂袖輕輕咳嗽一聲,拂袖間瞥了眼沈惜墨,見她按著額頭的傷,身姿如碧綠花枝婷婷嫋嫋,恍恍惚惚,神色有幾許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