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和林。
萬寧宮。
也先跪伏於地,圓白麵上一改向來的貴重矜持之色,滿麵哭喪之色,眼中似欲掉下淚來。
手中拿著一疊奏紙,悲憤道:“左丞相前日擅自下令封城,說什麼宮中來了大盜,盜去宮中異寶。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城池,朝中大臣不說,連宮中人要去城東為皇上取水也為他阻止。實是令人發指!”
“這是諸位大臣的抗議折子,還請皇上為臣等作主!”
昭宗懶懶接過折子,翻了翻,道:“知道了,左丞相已和朕講過,是要抓明朝諜探。”
扔與一旁。
也先又憤聲道:“什麼明朝諜探!他把萬氏在和林的鋪子全封了,還抓了不少鋪中之人。逼得萬氏三總管和萬掌櫃隻能逃亡。這是萬氏的申冤信,萬歲,您可要明察!”
說著又呈上一幅絹信。
昭宗懶懶‘噢’了一聲,接過絹信,瞧了瞧,道:“這萬氏在和林賺也賺足了,封就封了吧,換一家商號進來就是。”
也先麵色微變,仍不死心,又小心試探道:“皇上,左丞相昨日送攝帝師之後,言將攻明之役提早一月,這……,可是有違與攝帝師之約,不過……,左丞相說是奉皇上的旨意。”
“嗚,不錯,左丞相和朕說過,朕知道。”
“右丞相,你為人精細。左丞相人爽直,做事比較開闊,細節上可能欠了些,你幫他時要多注意些,不妥處要時時提點,有什麼不好對他直言的,時時告訴朕,朕自會提醒與他。”
也先心中一喜,眼中露出會意之色,道:“皇上聖明!臣自當鞠躬盡瘁,全力配合左丞相,共襄我大元清政。”
話剛完,擴廓大步走進,向昭宗施禮。
昭宗一改懶懶之態,目中射出亮光道:“左丞相,諜探可曾抓住。”
“臣正要回稟皇上,這明逆在和林的明線諜網已破了大半,暗線諜網在偵察中,現幾個主犯在逃,臣已派人追之。”
“左丞相,我可是聽得人說,你抓的隻是萬府鋪子的一幹人,這些人和我和林王公大臣素有往來,難不成,我這些王公大臣也有嫌疑。”
“右丞相言重了,這些人正是借著和都城貴胄來往為掩護,抓了這些人,大家才沒有嫌疑之憂。”
“左丞相抓人可有證據?那萬三總管和萬掌櫃,我等素日瞧著不過是商賈一個,人精明些而已,難道我等眾人都瞧錯了?”
“那萬三總管正是明逆徐達之子徐輝祖,人稱徐小國公者。”
“那萬掌櫃雖尚未查得他真名,但其人身懷魔教火焰功,明逆正是以魔教名義奪得我大元大片江山,且擊傷我軍卒在逃,右丞相認為此人還清白嗎?”
“你說萬三總管是徐輝祖,可有證據。”
“雖無明線,卻有諸多蛛絲螞跡。”
“哼,我聽說這萬三總管可還給你帶了一封明逆秦王妃的家書。”
“確有此事,我已向皇上稟明,信亦呈與皇上瞧過。”
昭宗一直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激辯,此時方才雍容笑道:“好了,二位丞相,你二人是朕左膀右臂,左丞相抓賊是為我北元,右丞相置疑亦是為我北元,休要再爭執,此事已了,就休要再提了。”
“皇上聖明。”
也先見昭宗未有因萬府之事追究自己之意,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麵上哭喪之色頓減。
擴廓仍是麵色冷肅。
昭宗瞧著二人,又道:“二位丞相可還有事須稟?”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二人會意,叩頭跪辭。
昭宗瞧著二人走遠,慵聲道:“來人!上香。”
馮權領著宮人急急上來,在四角點上香燭。
昭宗深吸一口香霧,似是精神立爽,自語道:“母後啊,說你精明,你卻是笨,要用自己的命去搏擴廓,其實,朕和你手上的東西不過是一根大骨頭,越多人搶奪就越安全。”
“你以為將人弄死了才會高興,才是報仇,卻不知讓人服貼賣命的快樂。”
“擴廓啊擴廓,非是朕不信你,隻是朕已瞧得太多的所謂忠臣,一旦權勢獨大,便成了逆臣。你既能和明朝通信,也保不定心中有何異誌。也先想要權,就讓他和你鬥一鬥罷,也省了朕另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