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深吸得一口香霧,眼現恍惚之色,道:“還是西天僧這香霧好,吸得幾口,什麼憂愁煩惱都忘了。”
五月三日。
寅時。
草原天亮得早,此時本應早已天亮。
卻無晨時應有的燦爛霞光,反是濃雲密布,滾滾而來,雲中不時傳來隱隱作怒的雷響,閃電不時殘忍撕裂灰厚的雲層,發出興奮不已的爍亮。
濃雲壓迫下的草原中,百餘輕騎護著一輛大車焦慮奔行。
鍋麵黃睛人看向天空,道:“雷暴!大家小心了!這可是會擊死人的!”
旁邊黑麵粗壯少年身上纏著幾處白布,額上也纏著一塊,沒好氣道:“才睛兩天,又要下雨。人說春天的天孩兒的臉,我看這草原夏天天氣更多變。”
又關心看向大車,道:“老瞿,這小國公昏迷都有三天了,到底怎樣?”
白麵軍官抬眼看看天,微皺眉道:“小國公內傷外傷俱重,又失血過多,我手頭又無好藥,隻能用金創白藥先給他吊著,這日夜趕路的話,還有十天左右到邊關,到得那邊,看有無好藥。”
又道:“朱能,你外傷也不輕,不要逞強,去車裏歇著罷,不然你倒了,還得多照顧一個人。”
朱能道:“他娘的,我這條命若能換得小國公的命,死也值了,現在卻……,唉,老瞿,聽你的,我這就去車內看著小國公去。”
一道厲電橫過天空,接著一聲炸雷,黃豆般大的雨珠打了下來。
烏雲籠罩天空,遮沒最後一絲餘光。
白晝卻有如黑夜。
不見五指。
隻有嘩啦作響的雨聲。
雨點打在人臉馬身,有如小石塊,疼痛不已。
幾匹戰馬發出驚慌痛楚的嘶鳴。
脫裏急喊道:“大家聚於馬車周圍,別跑散了。”
瞿能亦喝道:“大家聽我聲音聚攏,放慢馬速,成方陣前行。”
車內徐輝祖此時正陷於神智昏迷中。
迷糊中,隻覺自己有如在驚濤駭浪中穿行,周圍不見五指,卻不時有喊殺聲、慘叫聲傳來,麵前突然出現一支火把,一個騎著火紅駿馬形狀雄偉的將軍從黑暗中衝出,身上麵上血跡斑斑,有如煞神,身後一群有如厲鬼的元軍追殺而至,他急叫道:“常伯伯!”。
那人卻恍似未聽聞,哈哈大笑道:“殺盡你們這些狗韃子!”
返身又向元軍衝去。
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那人又返身衝回,看到他,笑道:“咦,徐侄兒,你怎來了!這不是你小孩兒呆的地方。你回去!”
他熱血沸騰,搖頭道:“不,常伯伯,我要和你一起殺敵!”
那人笑道:“好,有誌氣!來吧!”
伸手便要拉他上馬。
他亦伸出手去。
卻突然又黑暗一片,常遇春不見了蹤影,一絲陽光透過黑暗,一個稚嫩清亮的聲音傳來:“徐大哥,你說,這世上除了陽光、水、空氣和笑容,我們還要什麼呢?”
朦朧他不由喃喃自語道:“陽光、水、空氣、笑容。”
“小寧,馬平叔。”
神智忽然有了一絲清醒,“常伯伯不是已殯天了嗎?自己怎會遇見他?”
不由一陣心驚掙紮,又清醒了幾絲。
趁著這清醒,他猛一咬舌,舌尖劇痛下,腦子猛然清醒過來,聽得朱能在一旁驚惶喊道:“小國公,你怎麼了!”
“老瞿,老瞿,小國公在說胡話了,你快來看看!”
自己卻是眼不能睜,身不能動,隻是腦中意識尚且清醒,一個念頭閃過:“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聽得瞿能進來,伸手按脈片刻,憂慮道:“小國公脈像極弱,且脈息混亂,怕是不好。”
又道:“你們看著,我去看看這周圍有無什麼藥草。”
他張嘴想喊瞿能,卻發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