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候,大小姐已經身處一輛鋪得暖暖厚厚的馬車上,馬車前後十幾匹高頭大馬,十幾名精壯漢子穿著馬褂兒,通身的趾高氣揚,沿著官道一路向北狂奔。
大小姐在小船上就已經醒來,狂叫數聲之後,非常明智的決定保存實力,就不浪費精力在尖叫上了。
石青十分滿意這小女孩的表現,當然心底下也不免詫異:這樣驟然麵臨重大變故的時候,這麼點兒小的姑娘,還能夠處之泰然,確實……到底是神經粗大呢,還是心裏已經有所思量了?
石青、和泰輪流在馬車裏看著她,她也不吵鬧,見了和泰,就已經明白過來。對他冷笑道:“你們家少爺,倒是有心。”
和泰笑嘻嘻道:“大小姐莫怪。這可不能怪我家少爺,小的不過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小的可不敢說。”和泰滑溜得很。
“你不說我就想不到了麼?定是那個金家的八少爺。”大小姐哼了一聲,“那廝白長了一張好看的麵孔,卻盡做些不上路子的邪門事情。”
和泰不敢答話。
大小姐也不理他,靠在座位上,仔細回想。過了好大一會兒,方懊惱的喊了一聲,“唉!可見古人說的‘禍從口出’這句話,是沒錯的!”
和泰忍不住笑:她倒真是聰明得緊!
“那****跟那倆少爺,分明是坐在我們隔壁的,我說的那些話,他們定然都聽見了。該死!我總記不住教訓!”大小姐恨恨的道。
“那日大小姐說了些甚麼?”
大小姐瞪他一眼,“不如你來跟我說說,我都說了些甚麼?”
“小的記性很不好。”和泰搖搖頭。開玩笑,他又沒有活膩歪。
大小姐又瞪他一眼,又閉目回想。
“我想起來了,那天叫我放開你家少爺的那個家夥,以前我是見過的——”大小姐眼珠一轉,“那家夥是甚麼人?”
“他……嗯,那人是江寧織造曹大人的侄子。”這似乎是可以說的。
“曹家的人啊……”大小姐喃喃低語,“我知道是為了甚麼了——哈哈,好笑!”忽然大笑起來,“我還以為是甚麼事兒呢!唉,奇怪,我問你,你家少爺……就沒聽到京城傳聞麼?”
“甚麼傳聞?”
大小姐眼珠兒滴溜溜的轉,“就是說京裏有戶大戶人家的女兒,快要成親了,卻忽然昏迷不醒的事兒呀!”
“這事兒呀……小人倒也是聽說過。”和泰也知道她想到了,但他決定不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大小姐,我家少爺想問問,那****到底用甚麼招數?他說你出手太快,他沒記住。”
大小姐懶懶的道:“我為甚麼要告訴他?”想一想,又冷笑,“莫不是那家的小姐,真的再也醒不了了?嘖嘖,我隻是想知道,這姑娘的未婚夫,到底該要如何是好呢?逃婚逃得如此創意非凡出類拔萃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見呢!”
和泰臉上陪笑,心裏不禁在為某人哀歎了——打住,主子們的事情,還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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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日,康熙鑾駕返回京城,留在京中監國的太子率各皇子宗室大臣,出城迎接。
南巡隨禦駕同行的皇子阿哥們,都還住在宮中,因是各自返回母妃宮殿,請安送禮。八阿哥因養母是惠妃,先同大阿哥直郡王一道去了儲秀宮給惠妃請安。惠妃留了兩兄弟晚膳,用過晚膳,大阿哥、八阿哥方告辭離了儲秀宮。
大阿哥住乾東頭所,八阿哥則是住乾西五所的頭所。出了儲秀宮,倆兄弟一前一後沿著甬道走了一截,眼看快到乾西頭所,大阿哥忽地停步,回頭看著八阿哥,“八弟,明兒我去請旨,去安郡王府看一看。”
八阿哥怔忪,“大哥……”
大阿哥冷笑,“他馬爾渾也不知犯的什麼渾!竟敢如此小覷了你,哼!好大的膽子!”
八阿哥定了定神,“馬爾渾雖說素日裏輕狂了些,可也不至於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想來郭洛羅氏真的沉屙難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