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有種預感,他很怕在這個時候他給了陳可太多的寬慰,陳可會對他產生一些奇怪的感情,對於這一點,鄭偉懷著渴望,又有一點恐懼。
鄭偉還是繼續想著他跟木子之間發生的那些故事,讓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好像是陳可的偶然的出現趕走了那些強暴他大腦的壞蛋,叫他可以安靜地思考,安靜地體味他真切的感受。
鄭偉努力回憶他與木子的過去,木子的臉也逐漸地清晰起來。
那些故事重又在鄭偉的頭腦中浮現出來,像是什麼呢?鄭偉把他的身體和他的心一起流放到從前的時光裏麵,回想那些從前,他在回想。
那些從前,有鄭偉和木子一起出現的那些日子,他們共同生活的那些畫麵,像什麼呢?像一場電影。
不是那種大鏡頭的電影,總是很小的鏡頭拍攝的那些境界浮現出來。是民國的小鏡頭吧,總也拍不到女主角的全身,很抖動……隻有零星出現的手部、背部,零星的動作……
還有一些家具……
鄭偉努力著,想看清木子的臉,總是不能夠。
在鏡頭裏麵看到的大多是木子的背影,即便她轉過身來也隻能看到手,或者腳。
手上有一隻戒指。很纖細的手……
鄭偉看到這裏,說不清楚是不是一出悲劇,應該是很累的一場電影。
有個電話打到鄭偉的手機上,他想象中的電影境界戛然而止。頭腦中的畫麵就定格在那隻帶著紅寶石戒指的纖細的手上。
鄭偉開始對這個破壞他看電影的電話的到來感到氣憤,是一個俱樂部裏麵的助理教練,向他請示工作上的問題。
雖然懊惱,但是鄭偉不發作。很少有事情叫鄭偉控製得住他的懊惱,然而對於工作上的事情,鄭偉可以多一點寬容,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十分敬業。
交代完了工作,鄭偉把電話關掉,為了表示他剛才的惱怒,鄭偉把那個剛剛在他回憶情節的時候響起來的電話,惡狠狠地丟到沙發的一角,對它詛咒道:“見你的鬼去吧!”
繼續把自己摔在床上,雙手交叉著枕在腦後,繼續想著那場他跟木子合演的電影。
那故事是發生在解放前以前大宅院裏麵的,很抖動的小鏡頭。剛才的畫麵定格在一隻纖細的手上,手指上有隻紅寶石的戒指,鏡頭滑過她的肩膀,她穿著的是紅色的旗袍,有印花的那種。
幾秒鍾以後,鄭偉開始感覺畫麵變了,故事也會有新的情節,不再是單純的兩個人的影子晃來晃去的,似乎是在吵架,鄭偉感覺到了,電影裏麵的那個自己是坐在椅子上,穿著清末時期的綢衫,木子在來回地走動,很不安似的,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鄭偉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躺在床上,頭枕著雙手,感覺在做夢一樣的,但是又是有顏色的夢,有大片大片的紅色……
鄭偉不願意再想下去了,覺得自己有點發神經,他已經有了一點困意,這是值得欣喜的一件事情,沒有了安眠藥的幫助,居然也能找到困意。
於是睡著了,這一天他睡得很好,好到早上到來的時候,鄭偉隻覺得是眨眼的工夫,沒來得及品味睡夢的滋味似的。
白天總是很忙碌,鄭偉的白色的車,覓食的海鳥般地載著他疾馳過街道。偶爾坐在辦公室裏和下屬或者拜訪的客人會個麵,說幾句話,總是很短暫。
鄭偉不得不計劃好他的時間,盡可能多地做事情,去看球隊訓練的情況,聽聽教練近期以來的總結,白天的忙碌唯一的好處是叫鄭偉的大腦沒有機會被壞情緒幹擾,他寧願時刻都停駐在白天的忙碌當中。
總是隨著夜幕的來臨鄭偉的壞情緒滋生起來,黑夜也許是那些叫做煩躁的東西的肥沃的土壤,瞬間的時刻裏占領鄭偉的大腦。
劉豁然和他的朋友們卻不受黑夜的影響,茶樓裏或者夜總會或者別的娛樂場所當中,他們快樂並且帶著興奮,有時令鄭偉羨慕,試著向他們靠攏一點,很快就敗下陣來,那些嘈雜的音樂和昏暗的燈光以及坐在身邊一個個美的醜的化著濃妝的女人們,是那些壞情緒的肥料似的,叫它們更加迅速地瘋長起來,叫鄭偉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瘋狂的邊緣了。
鄭偉就寧願回到他的世界當中,守著電腦和因特網,安靜地飲啜那些快樂和不快樂。
鄭偉在那個聊天室裏繼續和陳可聊天,每次說很少的話,彼此說的每一句話都要細細地品味一會兒,然後再從鍵盤上敲出幾個字,作為回應。
“講講你的故事吧!”陳可傳過來一句。
鄭偉想著他的那些故事,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況且故事還在持續,沒有得出一個結局,要怎麼說呢!
“我的故事是一個還沒有演完的電影。”鄭偉從鍵盤上敲出這幾個字,送過去。
“是言情片吧!”陳可很快回過來。
鄭偉正想著回答她“是記錄片”的時候突然停電了。
“媽的。”鄭偉從心裏罵道,很少停電的。一年當中隻有那麼一次兩次,大概十幾分鍾的時間,鄭偉等到重新來電,電腦可以重新啟動起來,可是過去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周圍還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