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2 / 3)

它的翅羽有人的身高般長,兩兩相加,甚至超出兩名男子的長度。翅上的毛色黑中帶黃,看去非常眼熟。熟到……

母雞張開翅膀還是母雞,肥胖的身子不會縮小,可“幽安母雞”……不不,幽安鳥,舒展翅膀後竟完全變樣,那淡綠的鳥眼,那優雅的曲頸,那可愛的身段……

唉,幽安鳥竟因翅膀過長,收攏後縮了脖子,看上去活像一隻又肥又懶的母雞。

“原來它一點也不胖!”

喃喃嘟噥,她湊上前想要觸摸它的羽翅。幽安鳥似不願被人觸碰,長翅拂動,帶起一陣清風,緩緩折縮羽翼,跳回辰門的肩頭——又變成一隻幽安母雞。

“我回去了。”辰門拍拍變成母雞的幽安,恢複熱絡的精神,衝唐酸風頑皮眨眼,跳到月緯麵前。

“好走。”俊顏如願回他一個笑。

“你什麼時候回去?”

“很快。”

辰門不再多問,衝眾人揮手,抱著母雞快樂回程。

跳躍的身影消失後,唐酸風轉頭,表情奇怪道:“月兄,他……很怕你?”

他笑了笑,“你當他真怕我?人人都會有弱點的,酸風,幽安鳥是他的寶貝,但他有比幽安更寶貝的東西,動不得,碰不得,被他珍藏在心中最深處,我不過是知道他最看重的是什麼,比起那珍藏,一隻幽安又算得了什麼。就算是寶貝的東西,在心裏也有輕重之分,端看你願意舍哪個,又願意留哪個。”

“他……能舍幽安?”

“當然。他舍不得的那個,就是他的弱點。讓人知道他的弱點,是他笨。”

“那……月兄,你有弱點嗎?”

玉眼驟然一亮,他收了笑,凝看她良久,才低低道:“我的弱點……”

他有何舍不得,有何珍藏於心?

若是以前,他定會狂傲大笑,譏諷問出這話的人。如今,他卻……哼,弱點人人都有,他有弱點也不稀奇。倘若有人拿她來威脅他,他必定惱怒萬分,將那人挫骨揚灰,永世不得翻身。

何時開始,她成了他的弱點啊。是拜她為師的那一刻,還是為她拭汗的那一刻,抑或,山洞中她專注地盯著火上的那隻兔子時……哼,她是他的弱點又如何?他不怕,也不許旁人有機會傷到她。

他的弱點,他認了。

淺笑飛唇,他吐字如璣:“酸風,你是我的弱點呢,哈哈!”

他大笑,沒有氣急敗壞,沒有心虛不安,一如他的傲氣淩人。雖然大笑,他出口的話卻溫柔至極,她赧然紅臉,不好意思再問下去。默默間,聽得大哥驚叫——

“酸風,你今日穿的……”

她心頭一跳,跑上前去,神色激動難持,顫聲低語:“大哥,你能看見我穿什麼顏色的裙?能看見?”

“青藍色。”

“真的看見了,真的?”明眸中泛出霧氣,一把抱住唐鬆風,她又叫又笑又哭咽,心中百般滋味全化成眼中的雲雲水霧。

唐父麵色激動,萬分驚喜,下人們已開始爭相走告,機靈點的早拔腿向唐母報喜去了。

趁著一片混亂,月緯走出廳堂,神色平靜,卻心知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這種粘粘糊糊哭哭啼啼的情緒就讓唐家自己去品嚐,他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要的,隻是酸風而已。其他人,無趣得很。

放下心頭大石,她要專注的就是他了。

過了今天,以後的日子,她將要一心一意待他,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甚至,把他擱在心裏最深的位置。這一切的一切,必定有趣,他是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興奮。

期待萬分,哈哈,萬分期待!

他要走?

“咻——”箭羽射歪,唐酸風回頭,看向唐宅後院突然出現的冷色女子。

她今日穿著水綠嵌白珠的半裙,冷色女子出現時,她正瞄著佩玉手上提的葡萄。飛箭偏道,險險從佩玉手上飛過,嚇得她小臉刷白。

“金尊命屬下告訴唐姑娘,他即刻啟程。”冷麵的風潭傳完話,轉身飛躍出牆,絲毫不顧他人的驚恐。飛牆走壁對她來說,已成習慣。

手握彎弓,唐酸風看向爹娘,再看看大哥,神色微顯迷惘。

四天前大哥眼疾得愈,她心中高興,當晚硬拉著他在城中遊玩,他未提過要走之事。這些天,他也隻待在聚景樓,她白天去過幾次,總撞上他睡覺,他不讓人打擾,卻不防她隨意出入。靜靜坐在一邊看他,玩玩他的雪發,她也不覺得無聊。龍川會送上一壺茶,每每茶味衝得淡不可聞,他卻沒轉醒的跡象。

除開盯著他的時間,她每日仍會練箭讀書。林日寒曾提了三個鳥籠來,說要換她的幽安鳥。老天,她哪有,偏偏林日寒不信,現在是纏著大哥不放了,一邊恭喜大哥眼疾得治一邊軟硬兼施要換幽安鳥,當真癡了。

兒時娘教她學箭,爹總會坐在遠遠的樹下,捧著一本書,不知有沒有心看進去。大哥像爹,除了偶爾拉拉弓,許多時候與爹一樣。慢慢大了,爹喝茶的時候變多,大哥看賬本的次數變多,唯一不變的,他們總坐在遠遠的樹下。

爹是在看娘吧,大哥是陪著他們,一家人嘛。

許是這些日子太開心,她根本沒想到他有一天會離開。是啊,他是要離開的,他來這兒,不就是為了對她的承諾嗎,諾言真成,他……不會留在這兒。

“這城裏真無趣呢,酸風!”

他譏諷的聲音突在耳畔繞起。是了,在他眼裏,什麼都是無趣的事。他說做她夫君,也覺得無趣啦?所以隻差風潭傳來一句話,說走就走?這一走,他不會再來了吧。

心頭悶起來,五指微緊,喉頭有些澀。

氣,她好氣,氣他的隨意傲慢、氣他……氣他竟隻讓風潭傳來一句話。什麼“即刻啟程”,他連親自來告訴她都不肯。壞習慣……壞習慣……

“娘……”

“酸風,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娘不管。”唐母為她拭去額邊薄汗,看向唐老爺。

唐家父子麵色奇怪得如出一轍,遲疑……掙紮……

萬般不舍地,唐老爺開口:“酸風啊,你愛去哪兒……”

“多謝爹、多謝大哥。娘,箭袋給我。”不等唐父說完,她已衝到母親身邊,急急提過箭羽,拔腿向外跑。

“月兄!”

玉珠在裙邊翻起波浪,急跑的人影望著遠遠的華轎,終於停下身彎腰喘氣。

追出城,明明看到他的轎子,明明他們走得不快,她卻總追不上。

氣……好氣……氣死她了。沒射中老虎的懊惱都比不過此刻胸中漲得滿滿的怒氣。

要她一心一意的是他,一聲不吭說走就走的也是他。他……他當真逗得她好玩是吧?

明眸凝眯,舉起手中弓,滿臉危險的女子拉出滿弓如月,眨眼間三支箭羽飛射而出,直穿轎邊飄起的薄紗。

快!狠!

“當當當!”三聲,三支箭穿過紗簾,釘入白玉轎的前板上。

她就不信他們不停轎。

真不停?行,她的箭多呢。這次射轎,下次,她就要射人了。

拉起弓正要再射,卻見轎夫放下轎子,靜靜立在遠處。唐酸風心頭微緊,垂手跑上前。跑到轎簾前,隱約見到裏麵的人影,靜靜地,無人開口。

轎中的人正看著她,俊顏如雕,無喜無怒,唯有捏緊衣袖的手泄露出些許激動。

“月兄,你……你要我一心一意待你,隻是逗著我玩?”

轎中嗤笑。

“你……”

“酸風,我為你走到這兒,這最後一步,我不走,你肯為我走過來嗎?”優雅的嗓音自轎內飄出。

他曾說過,人已經來到這兒,她若看重,若有心拉近兩人的距離,把他擱到心裏深處愛上他,這多一步少一步,不在他了。

她猜測他的話意,卻被心頭那股惱意衝得煩亂至極。無心細想那一步兩步是什麼東西,一把掀開轎簾,對上他……熒熒異彩的雙眸。

“撲哧!”

滿心氣惱看到他的模樣後,全化為忍俊不禁。

他的發散著,他的發……被她射出的箭尾挑起數縷釘在轎門上,絲絲垂散,有些淩亂和狼狽。

心頭的氣惱不知何時散了,伸手拔下箭羽,細心為他挑下雪發,一隻手攀上腰間也未察覺。待將雪發梳順置放於肩頭,人也落到他懷中,鼻息全是他身上的香氣。

“酸風,你一心做一件事,就算是小事,你也顧不上其他,真不好。”他盯著她,似在譏笑。

“月兄……”

“酸風,你真香。”

在嘲笑她嗎?她方才練箭,又追跑得一身汗,哪裏香?她抬頭,眼光盯在他頜下,突然眨了眨眼,別開。

她細微的動作他瞧在眼裏,玉眸微眯,他問:“怎麼,你看到什麼,臉紅成這樣?”

“月兄,你的……”她臉上的紅霞可以飛出天了。

哦,他的?是他讓她的臉紅得如此嬌豔?他瞧著心喜,當她隻是害羞。誰知,唐酸風低頭抬眼,偷覷又不敢覷地再瞟他,輕輕緊了緊手中的弓,小聲道:“月兄,你襟上的扣子散掉了。”就算他沉睡時,衣著也未如此……不體麵過。

俊臉僵掉,他動動唇角,似無奈,久久後,胸膛沉沉震動,他笑道:“徒兒第一次著衫,若有失禮數,不盡如人意,還請酸風師父代勞啦。”

摟著她,盯著她,他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

聽了他的話,她低低歎氣,卻掩不住唇邊那抹淺笑,“月兄,這袍子……是你自己穿的呀?”他的壞習慣……壞習慣……因為她的話而改變嗎?

“酸風師父?”

放開弓,默默替他扣上襟下散開的兩顆盤龍扣,她還是歎氣。這個身嬌肉貴的徒弟根本無心學射箭,也沒必要學,叫她師父絕對是逗著她玩,絕對。

“月兄,你真的想學射箭嗎?不如去我家後院,場地寬闊,我自小就在那兒……”

“我那金星骨宮的後院也很大,夠你玩的呢,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