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姐,你看我的心怎麼跳出來了。”我還想說話,但被她貼緊的臉蛋壓得我喘不上氣來。
“傻弟弟,這明明是我的心!怎麼能說是你的心呢?不信你嚐嚐,我的心是甜的,你的心是鹹的。”她含著花骨朵似的紅心,不容分說吐進了我的口裏。好甜好香!生平第一次嚐舔這樣的滋味,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燃燒的身體隨著烈焰在升騰……
“弟弟,你稍微鬆一鬆,我的心疼啊!”我鬆開了雙手和吮吸的嘴唇,但此時已不能自已,我感到和她已完全融化在一起了,我們兩人變成了一朵彩雲,飄啊飄!飄到了空中,飛上了藍天!和五彩繽紛的彩虹相融,照紅了整個天空和大地。窣窣的聲音和虔誠的禱告傳入我的耳中,回民奶奶正在做早禮拜。我睜開眼睛,原來卻是南柯一夢。一時間我仍然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中,我回味、思索著,閉上雙目想恢複夢中的情景。剛看見她模糊的身影,拚命地追趕,但就是趕不上,我大聲地呼喊,她就是無情地不回頭,我心酸地流下了痛苦的眼淚,緊張地急出了一身冷汗。
“兩個娃娃該起床了。”回民奶奶看了我一眼接著又說:“你娃怎麼眼睛紅紅的,是不是想你阿媽了?”我“嗯” 了一聲點了點頭。急忙改口說:“不”,又搖了搖頭。我抱起她的孫子穿衣服,借機掩蓋內心的慌恐。我弟弟先我出門,從新姐的手中接過了掃帚,把院子裏外掃了個幹幹淨淨。他新姐長,新姐短,一天下來,已取得了全家人的歡喜,特別是回民奶奶,她對我弟弟和她的孫子已分不開親疏,不亞於湯爺對高揚的疼愛。五天時間,他們四口人加上我們弟兄兩人,整天在歡笑聲中。我倆挖地、打煤磚,在和善友好的氣氛中幹完了他們家中的一切雜活。明天,回民哥的假期已滿,我將要離開自己的家鄉跟他去開始新的生活。這位一見如故、似曾相識的回民大哥,言談舉止處處表現出聰穎智慧、沉穩、活潑,文才橫溢。雖然是回民,但對我們漢民的文化曆史知識比起教過我的老師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中國的三大教派也有頗深的見解。他對母親的孝順和對妻子的疼愛,使我心悅誠服地把他當成了我終生做人的楷模。此時我雖然消除了對他的懷疑,但我還是疑惑天大的好事似乎不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降臨在我這樣一個貧窮的山裏娃子的頭上。五天,短短的五天時間,雖然沒有完全消除我內心的顧慮,但他的形象已在我內心深處聳立起一座高大的豐碑。想起對他開始產生過的一切懷疑,著實叫人內心慚愧。古人曾言:“考驗一個人需要時間。”我認為再加上“利益”兩字才比較全麵。從時間而論,一年、兩年、十年、八年,有的人哪怕一百年也不見得顯真情。有的人在時間上經得起考驗,但在利益麵前就會原形畢露。不是嗎?縱觀曆史長河,天南地北,異國他鄉的多少曆史偉人,他們的相識與結合,就把一個圓滾滾的地球當作小小的玩物而翻轉於股掌之間。又有多少親兄弟熱姐妹,相互攙扶著歡歡樂樂地走完短暫的人生旅程。
五天來,特別是在馬大哥家第一夜,準確地說是後半夜的夢境,是那麼的奇特、美好而又令人心曠神怡。有生以來,心靈上第二次產生了一種深刻的變化。如果說接到田雨水信的時候突然有了變化,那也隻是一種朦朦朧朧,且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而那後半夜——雖然是夢境——確實是揪心裂肺般的難受。從入夢到夢醒,從夢醒直到現在,胸腔內燃燒著萬丈烈焰的焦點就是她那美麗而又善良、聰明且又漂亮的臉蛋,我多麼想即刻就撲到她的麵前,哪怕就一秒鍾,我原原本本地把夢中的一切告訴她,任憑她生氣、罵我、不理我,我都在所不惜。如果不是馬大哥這江河湖海般的心胸澆滅我胸中的烈火,此時可能已把我燒成灰燼了。明察秋毫、心地善良的馬大哥雖然不知我心中的秘密,但他一箭中的地開導說得我心悅誠服,加之對今後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想在別離家鄉之前看一眼母親和田雨水的念頭都悄悄地消失了。
明天就要離開家鄉了。晚飯後我把弟弟叫到屋後,把早已寫好的那封信交給他說:“我的好弟弟,回家後把信親手交給雨水姐,並把我們的一切情況全部告訴她。你就說我在夢中都和她在一起……”我咬了咬牙,把湧上來的淚水狠勁地咽了回去又說:“回民奶奶給多給少都行,上去把湯爺‘家’裏的那些糧食共同拿回去。我出門後你就是老大了,應該替爹媽多分擔些憂愁,以後再不要經常惹妹妹和弟弟了。”我撥拉掉了他棉衣上黏著的幾根柴草繼續說:“以後再別淘氣惹禍,我如果真當上了工人,掙上工資,首先給你做套的確良的製服,再買雙翻毛皮鞋讓你神氣神氣。”
“哎喲!我的哥哥,條紋褲子白襯衣,不是隊長就是公社書記。”高揚偏過頭抬眼瞅著我,樂滋滋地和我嚷嚷。
“隊長書記他們是人,你我不也照樣都是人嗎?你難道忘記了湯爺爺的話嗎?人生一場,不可能要窮窮到底,要富富到頭。相信哥哥的話,總有一天讓你大塊肉、大碗酒、玻璃窗子玻璃門,有玻璃門窗的房子算得了什麼,我讓你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我自己把自己也說笑了。“哥哥也會說哄人的流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