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難臨頭(1 / 2)

大約又過了將近六個星期,我才逐漸恢複常態,對於莫羅的這些不光采的試驗,我感到厭惡,一直難以忘卻。我有個想法,就是逃離開造物主憑想象所製造的這些可怕的鬼臉,回到甜密的、健全的人類交往中去。我的那些分隔到今的人類夥伴們,在我的記憶中漸漸地顯得像是田園詩一樣的優美和漂亮。我和蒙哥馬利最初結識的友誼,並沒有增進他長期隔絕於人類,他不為人知的痛飲的怪癖惡習,他對於獸人的明顯的同情,影響了我對他的看法。有好幾次我都讓他一個人到獸人中去,我盡一切可能避免和他們交往。

我越來越多的時間是在海灘上度過的,期望著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給我帶來解放和自由的航帆,直到有一天駭人聽聞的災難降臨到了我們的頭上。這一場災難把我周圍奇特的事物,全都變得麵目全非了。

大約是我上島後的第七個或第八個星期——盡管我沒記錄下了準確的時間,但肯定是在我上島很久以後,——大難臨頭了。

這場大災難發生於清晨——大約六點鍾。我被往圍場裏扛木頭的三個獸人的嘈雜聲吵醒,很早就起床,吃早餐。

早餐後,我走到圍場的敞著門的門口,站在那裏吸著雪茄煙,享受著清晨的新鮮空氣。一會兒,莫羅繞過圍場的牆角走了過來,還向我打了個招呼。他從我身邊走過,從身後我聽見他打開試驗室門的鎖,走了進去。那時,我對於這個地方的厭惡,已經變得麻木了,所以聽到那頭美洲山豹又開始經受新的一天的酷刑折磨時,我竟然絲毫不動聲色,無動於衷。那頭山豹,簡直活象是一頭憤怒的母老虎一樣,尖叫了一聲,迎來了給他帶來無比苦痛的人。

隨後就出了事。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隻聽到身後一聲尖叫,接著是什麼東西跌倒的聲音,待我轉過身去,隻見一張可怕的臉朝著我衝了過來,這張臉非人非獸,但是凶惡得令人毛骨悚然,棕褐顏色,滿是鮮紅的累累交錯的傷痕,從傷口處還流著鮮紅的血滴,兩隻沒有瞼緣的眼睛噴射著火焰。我揮起胳膊防護,可是這一衝擊還是撞折了我的前臂,把我一頭撞倒在地上,而那個纏裹著紗布棉花、混身飄舞著血汙繃帶的大怪物,從我身上一躍而過,衝了過去。

我順著海灘滾了下去,試著坐起身來,可是因為被撞折了的手臂支撐不住,又倒了下去。一會兒,閃出了莫羅的身影,他那寬大的白臉上顯出一副更為驚恐的神色,前額還在一滴一滴地流著鮮血,一隻手裏提著手槍。他幾乎連看也沒看我一眼,立即衝出去追蹤那頭山豹。

我試著用另一隻胳膊支撐著坐起來。前麵那個纏裹著繃帶的影子,沿著沙灘大跨步地一竄一跳地跑著,莫羅緊追在她後麵。

她回轉頭看見了莫羅,隨後猛然加快了步伐,朝著灌木叢的方向跑去。每向前一躍,她就又把莫羅拋後幾步,我看到她一頭紮進灌木叢中。莫羅一麵斜插過去想阻截她,一麵開了槍,但是槍未打中,隨即山豹就消失在密叢深處了。莫羅隨後也隱沒在青枝綠葉的亂叢林中。

我朝著他們的方向凝視著。一會兒工夫,我的傷臂火燒火燎地痛起來,我呻吟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蒙哥馬利穿好了衣服,手裏提著手槍也出現在圍場門口。

“哎呀,普蘭迪克!”他說,並沒有覺察到我受了傷。“那個畜牲沒有捆緊!把釘在牆上的鐐銬和綁帶都給扯斷了。你看到他們了嗎?”說著,猛然看到我緊握著傷臂,”怎麼了?”

“我正站在門口,”我說。

他走上前來,扶起了我的胳膊。

“袖子上都是血,”他說著,卷起了我的法蘭絨衣袖。他把手槍插在衣袋裏,觸摸了一遍我的傷臂,這使我感到非常疼痛,隨後他把我領到屋裏。

“你的胳膊骨折了,”他說,隨後又說道,”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搞的——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目睹的情況告訴了他。說著說著,我疼得直吸氣,因此語句支離破碎,時斷時續。一會兒工夫,他就靈巧敏捷地把我的傷臂包紮好了。他把我的傷臂吊在肩膀上,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我。

“可以了,”他說。“現在該怎麼辦?”他思慮著。說著,他走了出去,把圍場的大門上了鎖。一會兒工夫,他就不見了。

當下,我主要是關心我的傷臂。這一事件看來隻不過是許多恐怖事件之後的又一新案。必須承認,我坐在躺椅裏,心裏惡狠狠地咒罵著這個小島。胳膊剛受傷時,還隻是感到麻木,可是當蒙哥馬利又露麵時,已經是象火燒一樣地疼痛難熬了。

他的臉色相當蒼白,比平時更往下撇著下嘴唇,露出了更多的下牙床。

“我找不見他,也聽不到他的一點響動,”他說,“我一直在想,他可能需要我的幫助。”他毫無表情地盯著我。

那是頭非常有力氣的畜牲,”他說,“她幹脆把捆綁她的鐐銬從牆上擰斷了。”

他走到窗戶前,又走到門前,站定在那裏,朝我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