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誦禱法律的人們(2 / 3)

“那受傷的手是他的。

“那治愈的手是他的。”①

【①在早期藝術中,常用從雲中伸出的一隻手來表示上帝或神,且多用於祝禱時。此處是莫羅以此自喻,蒙蔽獸人。】

還有其他一長串關於這個他的話,對我來說,大多是十分莫名其妙的、沒有意義的話。我也滿可以把這想象是個夢,可是以前我從來沒有在夢中聽到吟唱聖歌的。

“閃電是他的,”我們唱著,“深深的鹹海是他的。”

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恐怖的想象,莫羅把這些人動物化了以後,已經在他們萎縮不健全的腦子裏,傳播下了一種神化他自己的概念。可是,我時刻警覺到周圍的那些白牙利爪,因此不敢停止吟唱聖歌。“天空中的星星是他的。”

聖歌終於結束了。我看到猿人的臉上汗涔涔地閃著亮光。這時我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我更清晰地看到了從角落裏傳來聲音的那個人形。那個人形高矮和人差不多,可是好象長滿了暗灰色的頭發,幾乎就像是一隻長毛短腳的獵狐狗(又叫做)一樣。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們又都是些什麼東西?如果你自己也被這些所能想象出來的無比恐怖的瘸子殘廢,狂人瘋子所包圍,你可能會稍許理解到我和周圍的這些奇異的很象是人的怪物在一起時的感受了。

“他是一個五——人,一個五——人,一個五——人:和我一樣。”猿人說道。

我伸出手來。角落裏的那個灰色的怪物,向前傾著身子。

“不要四腳著地跑路;這是法律。我們不是人嗎?”他說。他伸出一隻古怪畸形的爪子,抓住了我的手指。這所謂的手幾乎好像是被搞成了爪子的一隻鹿蹄子。我簡直嚇得並且疼得嚎叫起來。他把臉伸向前來,盯著我的指甲。他又向前走到茅屋開口的光亮中,我惡心得混身戰顫地看到,這既不像是張人臉,又不像是張獸臉,隻不過是在一堆長滿亂蓬蓬灰白頭發中間,有著三個模模糊糊的可怕的窟窿,標誌著眼睛和嘴。

“他的指甲很短,”這個相貌可怕的怪物噘著毛呼呼的胡子喃喃地說,

“很好。”

他扔下了我的手,我立到攥起木棒。

“吃草根和草葉——這是他的意誌,”猿人說道。

“我是誦法律的人,”那個灰白的人形說。“所有上這兒來的人都是新手,是來學習法律的。我坐在黑暗之中,誦說法律。”

“正是這樣,”門口處一個獸人說道。

“邪惡是對那些違犯法律人的懲罰。沒有人能夠逃脫。”

“沒有人能夠逃脫,”獸人們鬼鬼祟祟地彼此偷視著說道。

“沒有人,沒有人,”猿人說。“沒有人能夠逃脫。你們要留神!有一次我做了件小事,一件錯事。我像猴子一樣吱吱喳喳叫著,叫著,而停止了談話。誰也聽不懂。結果我的手被烙上了火印。他是偉大的,他是善良的!”

“沒有人能夠逃脫,”角落裏的灰發怪物說。

“沒有人能夠逃脫,”獸人們說著,彼此斜楞著眼睛對望著。

“對每個人來說,欲望都是邪惡的,”那個誦說法律的灰發怪物說。“你想要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將會知道。一些人想要追蹤活動的東西,盯視、溜走、等待、跳躍、殘殺、撕咬,深深地、有滋味地撕咬,吸啜鮮血,這是邪惡的。不要追逐其他人,這是法律。我們不是人嗎?不要吃獸肉或魚,這是法律。我們不是人嗎?”

“沒有人能夠逃脫,”一個站在門口的有斑紋的獸人說道。

“對每個人來說,欲望都是邪惡的,”誦說法律的灰發怪物說。“有一些人想要用牙和手腳插進一些東西的根部,把鼻子拱進土裏去,上一些地方去扯東西,??這是邪惡的。”

“沒有人能夠逃脫,”門口的獸人們說。

“有一些人抓扯樹木;有一些人去用爪子刨死人的墳;有一些人用額頭或腳或爪子打架;有一些人突然地咬了起來,而毫無來由;有一些人喜歡肮髒。”

“沒有人能夠逃脫,”猿人說著,搔了搔腿肚子。

“沒有人能夠逃脫,”樹懶似的粉紅色小怪物說道。

“懲罰是苛刻嚴厲的,必定無疑的。因此去學習法律,背誦信條吧,”

隨即他就不能自製地又開始吟唱起那奇特的法律連文來,於是乎我和所有這些獸人們也開始吟唱,搖晃起來。我被這些吱吱喳喳的誦唱聲和這個地方透不過氣來的惡臭,弄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可是我還繼續堅持著,相信一會兒又會有機會看到新的發展。“不要四腳著地走路,這是法律。我們不是人嗎?”

我們發出了如此嘈雜的喧囂,要不是有個人——我想這就是我曾經看到過的四個豬形人中間的一個——從樹懶似的小怪物身上探進頭來,激動地叫喊著一些我沒有能領會的什麼話,我根本就沒注意到外邊的騷亂。那些在洞門口的人、製止不住地全沒影兒了,猿人也衝了出去,黑暗中坐著的那個怪物緊跟著他——我僅僅能看到這個怪物身量高大,粗陋笨拙,滿身都是銀白色的長毛,——我一個人被撇在了這後來,在我走到洞口之前,聽見了一隻獵鹿狗的吠叫一轉眼,我已經站在小洞的外邊了,手裏提著狼牙棒,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戰顫哆嗦著。我麵前,是大約十幾個獸人粗笨的背影,他們難看的畸形腦袋,都半縮在肩胛骨裏。他們在那裏興奮地打著手勢。在小洞外麵,另外一些半動物樣的臉上,都閃出了疑問的神氣。向他們麵對著的方向望去,我看到穿過茅屋小路盡頭樹林下的朦朧霧色,走來了莫羅的黑影和可怕的白臉。他往後拽著向前奔東的獵鹿狗。蒙哥馬利緊踉在他的身後,手裏拿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