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出於我的處境,隻得挺而走險了,我轉而想到曾經遇見過的島上獸人。我竭力從我能記起的關於他們的事情中,尋找一線希望。我一個一個地回憶著曾經看見過的每一個人,試圖從我的記憶中找出什麼可以有所幫助的預兆來。
一會兒,我突然聽到了一隻獵狗的吠叫聲,從這叫聲中我意識到了新的危險。我沒有時間去思考,否則他們就可能抓到我,我隻得抓起那根狼牙棒,從我隱蔽的地方急匆匆地向響青海水聲音的方向衝去。我記得,荊棘叢生的草木叢,就象小刀一樣地紮入。我掙脫了出來,流著血,衣衫不整,出現在一個向北開口、長長的小水灣的岸邊。
我不敢稍有怠慢,一直走進海水裏,著水向水灣的上方走去,不一會兒就發現我已沒在齊膝深的一條小溪中了最後我終於爬到了西岸上去,隻覺得耳朵裏砰砰地響著劇烈的心跳聲。我又躡手躡腳地走進紛亂的羊齒草叢中,等待著事情的結局。我聽到狗吠聲——隻有一隻狗的叫聲——越來越近,當走到荊棘叢中時,它大聲狂吠起來。後來就沒有再聽到什麼動靜了,刹時我想到:到底是逃出來了。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一片寂靜。在平安地度過了一個小時之後,我終於又漸漸恢複了勇氣。
這時候,我不再是那麼驚恐或那麼可憐了。正如所發生的那樣,我已經度過了恐懼和絕望的極限。現在我覺得,實際上我已失去了生命。正是這一種信念,使我能夠敢於麵對一切,冒一切風險;我甚至有某種麵對麵地再遇到莫羅的願望。當我進水裏的時候,我想起,假如我被追逼得太緊,至少有一條逃避苦難折磨的路對我仍然是敞開的——他們還不能那麼隨心所欲地阻止我淹死我自己。那時我已經有幾分想淹死自己了。可是一種想要看看這整個冒險結局究竟如何的奇異願望,一種古怪費解的、和個人無關的、引人入勝的好奇心抑製了我。跑過荊棘叢生、長著象針一樣的刺的密林,身上一碰就疼,十分痛楚,我伸展著四肢,環顧著四周,注視著樹林。接著是那麼突然,就好像是從環繞樹林的綠色花紋裝飾中跳出來的一樣,我的睛睛偶然發現了一張緊緊盯著我的黑臉。
我看到,這就是那個曾在沙灘上迎候汽艇的像猿猴一樣的怪物。他正抱持在一棵棕櫚樹的斜樹杈上。我握緊木棒,站起身來,麵對著他。他開口嘰哩呱啦他說了起來,我起初能夠分辨出來的就是“你,你,你,”突然,他從樹上跳了下來,一轉眼、撥開棕櫚樹葉子、好奇地凝視著我。對於這個怪物,我並不像過去遇到其他獸人那麼厭惡。“你,”他說,
“在小船裏。”他能夠說話,那麼,他是個人了,至少是個像蒙哥馬利侍從那樣的人了。
“對,”我說,“我是乘小船來的。從那艘大帆船上。”
“啊!”他說。
他那明亮不安的眼睛審視著我,依次看我的手、我拿著的木棒、我的腳,看我外套被扯破了的地方以及被荊棘紮破劃傷了的傷口。他似乎對什麼東西感到迷惑不解。他的目光又回到我的手上。他把手伸了出來,慢慢地數著手指頭:“一、二、三、四、五——嗯?”
我一時搞不清他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才發現,大多數獸人的手都是畸形怪狀的,有時甚至缺少三個手指。可是當時我猜想,這可能是某種打招呼的方式,於是我也照樣模仿了一遍,以作為回答。他無限滿意地露著牙齒笑開了。後來他那飛快的轉來轉去的目光,又一閃一瞥地轉了起來。他敏捷地一跳,隨即消失了。他站立其間的分開的棕櫚樹葉子,重又刷的一聲合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