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門心思地打算逃跑。這時我想起,我屋子的外門還開著。現在我確信,而且完全肯定,莫羅是在對一個活人進行著活體解剖。自從聽到他的名字以來,我在腦子裏一直盡力以某種方式把島上人的可怕的獸性,同他的令人厭惡的作為聯係起來。現在我已經洞悉全情了。關於他在輸血方麵的著作的記憶,又重新浮現在腦中。我所看到的這些怪物,就是一些可怕試驗的受害者!
這些令人作嘔的惡棍,隻不過是想要留住我,以他們偽飾的信賴來愚弄我,並且不久就要開始對我下手,折磨我,給我以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命運。在折磨之後,可以想象得出來,是無比可怕的退化——接著把我,一個永墜地獄的靈魂,一頭畜牲,驅逐走,攆到和他們的考莫斯神①大宴會上的牲畜為伍。我四處尋找看看有什麼武器什麼也沒有。我忽然想起了個好主意,我把桌椅翻了個底兒朝天,用腳蹬住它的一邊,把一側的扶手拽了下來。碰巧這扶手的木頭上還帶了個釘子,尖尖地伸刺著。比起另外微不足道的武器來說,它還有那麼一點兒威脅性,我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我立時砰地把門推開了,發現蒙哥馬利離門還下到一步遠了。他是打算把外門鎖上的。
【①考莫斯神:主宴會的年輕的神,是酒神和女妖之子。】
我舉起手中這根帶釘子的木頭,朝著他的臉猛劈下去。可是他往後一閃,跳開了。我猶豫了一下,轉身繞過屋角逃掉了。
“普蘭迪克,喂!”我聽到他吃驚的喊叫。“別犯傻了。你!”
我想,再耽擱一分鍾,他可能把我鎖在屋裏了,我隻好落得一個像一隻醫院裏的兔子那樣束手待斃的下場。他從拐角處閃了出來,因為我聽見他喊著,“普蘭迪克!”
隨後他開始追起我來,一邊跑一邊還嚷叫著什麼。
這次我是盲目地逃跑,結果我是朝著東北,向著和我上一次探險的路成直角的方向跑去。當我匆匆地跑上沙灘的時候,回頭望去,看到蒙哥馬利的侍從也和他在一起。我猛跑上山坡,越過山坡、沿著山石嶙峋、兩旁點綴著叢林的山穀,轉頭向東跑去。我大約一共跑了有一英裏,胸部簡直透不過氣來,耳朵裏砰砰地響著心跳聲。後來,聽不到蒙哥馬利和他的侍從的聲音了,我也感到簡直筋疲力竭了。我又機警地按著我的判斷,扭頭折回,朝著沙灘跑了回來,在一片竹藤密林叢中的一個窩棚裏躺下身來。
我在那裏呆了好久,懼怕得動也不敢動,說真的,害怕得甚至不能計劃下一步行動的去向。周圍的荒蕪景色,在陽光之下靜悄悄的,靠近我的唯一響動,就是一些已經發現了我的小蠓蟲微弱的嗡嗡叫聲。不久,我又覺出了一種呆滯沉寂的漂動的聲音,那是海水衝上沙灘的嘩嘩聲。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以後,我聽見蒙哥馬利喊叫我名字的聲音,向北遠去。這使我能夠專心考慮我的行動計劃了。按照我當時的理解,居住在這個小島上的就是那兩個活體解剖者和他們的那些動物化的受害者。毫無疑問,假如需要的話,他們能夠強使一些受害者為其效勞來對付我。我知道,莫羅和蒙哥馬利兩個人都帶著手槍;而我除了一根不像樣子的帶著一個小釘子的鬆木棒——這實在不過是一根可笑的狼牙棒——我是手無寸鐵。
我就這樣在原地這麼一直躺著,直到開始覺得腹饑口渴。此時,我沉重地感到,目前的處境真是絕望了。我沒有辦法得到任何可吃的東西;我對植物學一竅不通,以致於沒法找到可能就在我周圍繁生著的可食的根或者果實。我又沒有陷捕島上絕無僅有的一些兔子的工具。我反複考慮今後的前途,越發覺得黯淡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