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他工作的保齡球館嗎?還是你知道他住的地方?”
“當時我的處境並不好,哪有這種閑情雅致!再說世田穀又那麼遠。”
“那麼,你有沒有他的地址?”
“沒有,我不曾跟他要過名片。”
“他知道你住在哪裏嗎?”
“應該不知道吧!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那麼是誰把邀請函寄給阿平的呢?我和阿風也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呀!”
“阿哲,你這是什麼意思?今天晚上的聚會不是你跟阿風發起的嗎?”
“阿雅,事實上,我跟秋山兩人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封邀請函,拆開一看,發起人竟然是自己和秋山,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於是打電話給秋山,沒想到秋山也是一頭霧水。
後來秋山甚至還接到你和阿謙說要出席的回函,而阿平不僅寄回回函,還打電話給秋山呢!阿風,接下來的部份由你來說。”
“好的。就像剛才阿哲所說,我是因為接到那通電話才知道阿平的近況,不過,阿謙……”
“啊?”
“聽說他原本在世田穀馬事公苑附近的保齡球場當經理,後來保齡球館的生意大不如前,老板便把保齡球館改成假日木匠中心。
後來,他還當上那裏的經理哩!阿平還說聚會當天他一定會出席,因為他也想親自聆聽各位的教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謙卑有禮,身段也放得很低,隻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陰沉,仿佛被人拉到幽暗的穀底一般。”
大夥沉默了一會兒,秋山又接著說:
“我跟阿哲商量之後,決定打電話到本條會館問個明白。沒想到這裏的人告訴我們,對方是打電話來預約,而且連訂金也付了。我們並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卻也想趁這個機會查出是誰在暗中搞鬼,所以才沒有寄出取消聚會的信。”
“這麼說來,剛才你們懷疑我暗中搞鬼嗎?”
“對不起,我們隻是有點懷疑而已。畢竟惡作劇可得花費不少錢哩!我還跟阿哲說,如果是你在開玩笑,我們大可以放心,因為你一定沒有惡意。”
“可是,我總覺得事情怪怪的。”
加藤謙三聲音顫抖他說道。
“還有,阿平究竟是怎麼回事?都已經八點多了還不見人影。多門經理,你確定阿平今天晚上真的來這裏了?”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不然你們可以派一個人到櫃台去確認一下。”
“好的,我去。”
原田雅實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走出去,可是他才來到走廊就立刻發瘋似地叫了起來:
“你不是阿平嗎?對對對,你就是阿平!你是怎麼回事?我們一直在等你哪!”
房間裏其他三個人聞言,不由得麵麵相覦。加藤謙三甚至從椅子上站起來跑了出去。
當多門修看到原田雅實和加藤謙三一左一右地拉著吉澤平吉進來的時候,眼中立刻閃過一道光采。
他剛才在附近的走廊上已經見過眼前這個男人,現在在明亮的地方仔細一瞧,才發現他真的是非常落魄呢!
“吉澤!”
佐川哲也吼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麼,一旁的秋山浩二連忙出麵打圓場:
“好了、好了,阿哲,這裏就交給我來處理吧!阿平,你怎麼了?你看,我們等得飯菜都涼了。”
“對不起,其實我早就來到這個房間,隻是不好意思進來。”
“為什麼?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可是,你們大家都這麼有成就,隻有我一事無成……”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陰沉、無力。
“別開玩笑了。阿平,其他人或許真如你所講的那般有成就,可是我也隻是一個在銀座街頭賣藝的人罷了。”
“你才別開玩笑呢!你現在可是銀座最有名的街頭藝人,哪像我……”
“好了、好了,別說這麼多,快坐下來吧!菜都涼了,要不要讓服務生拿去熱一下?”
原田雅實非常同情吉澤平吉,他坐在吉澤身邊問道。
“還有,你要不要喝點啤酒?”
“不,就是酒讓我一敗塗地的!我已經戒酒了,菜涼了沒有關係,反正是我自作自受。”
說完,吉澤平吉便伸出瘦弱的手取了一些菜在自己的小碟子裏,默默地吃起來。
佐川哲也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對他產生惻隱之心。
過了好一會兒,吉澤平吉才發現一旁的多門修。
“這位是……”
“啊!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K-K-K夜總會的經理——多門修先生。”
佐川哲也介紹完多門修之後,又對吉澤平吉說:
“阿平,聽阿風說你現在是某假日木匠中心的經理,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已經不行了。”
“你說‘不行了’是什麼意思?”
“我們公司為了生存,嚐試過不少行業,可是沒有一樣做得起來。尤其是我工作的假日木匠中心,更是經營慘淡,所以我現在每天都在煩惱這份工作還能做多久。”
“阿平,你把鉛筆夾在耳朵上,它是你做生意的工具嗎?”
經原田雅實這麼一說,吉澤平立刻把夾在右耳上的藍色鉛筆拿在手上,自我解嘲他說:
“是啊!因為我要負責采購、進貨,但是我的計算能力又不是很好;隻好隨身準備一支鉛筆嘍!對了,原田,有沒有適合我的工作?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走投無路了。””
他這個問題一提出來,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不過這個時候,佐川哲也卻提出一個新話題。
“對了,阿平,這次聚會的邀請函你是在哪裏收到的?是在你家?還是公司?”
“我家?哈!那不過是間小套房罷了,哪能算是一個家!不過這張邀請函我的確是在那裏收到的。”
聞言,大家忍不住互相看著對方。
佐川哲也的眼中更充滿懷疑的神色,他本想說些什麼,考慮了一會兒才改口說:
“這個部份交給阿風來說,我現在覺得有些反胃。”
“好……”
秋山浩二說話的語氣雖然平緩,一雙眼睛卻緊盯著隔壁的吉澤平吉。
“阿平,老實說,我們在場的四個人當中,沒有人知道你的住址。”
“你、你是說……”
“我們不知道是誰把聚會的邀請函寄給你。”
“可是發起人不是你跟佐川嗎?當然是你們兩個寄給我的呀!”
“問題是,我們也不知道你的住址啊!別說是住址了,就連你現在在哪裏做什麼,我們都一無所知。”
吉澤一聽,不由得啞然失聲地看著大家。
這時候,即便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多門修,也分不清他的樣子是真實的反應,或隻是巧妙的演技。
“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們才想問你啊!是你惡作劇把我們四個人叫來這裏的嗎?可是你的目的又是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四個人聚集在這裏?”
“怎、怎麼會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房內的日光燈突然暗了下來。
“是停電嗎?”
有人在黑暗中低語。
“不,不是停電,走廊上的電燈還是亮著的。”
多門修示意大家要沉住氣。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如臘,哪裏還鎮定得下來!
恐怖的詛咒
突然問,牆壁上發出“卡答、卡答……”的聲響,大夥兒聞聲紛紛回頭往後看。
隻見原本放在爐台上的座鍾鍾麵發出一道光線越過六個男人頭頂,照射到正對麵的簾幕上。
大家不約而同睜大眼睛,愣愣地望著簾幕上那個直徑約兩公尺的投影。
剛開始,大家都不知道簾幕上的影像是什麼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幻燈片漸漸凝聚焦點,那個東西的輪廓也才慢慢顯現出來。
“啊!”
吉澤平吉忍不住大叫一聲,接著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距今二十年前,也就是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的晚上,他就是看到幻燈片裏那樣東西,才嚇得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是的,那是大力士阿敏——山內敏男的頭部特寫,也是世上最可怕、恐怖的照片。
此刻它被放大了數十倍,不,是數百倍……因此,當那顆頭顱從簾幕上瞪視黑暗中的每一個人時,大家都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吉澤平吉再度像二十年前那樣,不停地重複這些話語。
至於多年前曾因為見到這顆人頭而精神錯亂的佐川哲也,這回倒沒有出現什麼醜態。他隻是一臉疑惑地凝視那個滿臉血漬的恃寫影像,並用一種探索的眼神觀察其他四人的表情。
秋山浩二則用右手緊緊握住佐川哲也的左手,表示出他的友情,但是兩人的手掌全都濕了。
原田雅實也嚇傻了,不過對他來說,照片本身並不是那麼可怕,他害怕的是藏在背後的那個“隱形人”。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到那個隱形人為什麼要把“發怒的海盜”所剩的五個人聚集在這裏。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原田雅實根本無法克製自己心中的那股憤怒,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暖爐,打算把座鍾用力摔在地上。
“原田,住手!”
多門修趕緊阻止道。
就在這個時候,座鍾後麵又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過了一會兒,有個聲音開始對大家說話:
“你們認得這顆人頭嗎?
是的,你們應該認識它才對。這顆人頭就是距今二十年前,也就是昭和二十八年九月十八日的晚上,在醫院坡上吊之家慘遭殺害的大力士阿敏的人頭……
你們在今天晚上這個時刻,和這顆人頭再度相遇……
今後,你們將永無寧日,因為你們將被詛咒!你們將被詛咒……”
這是經由錄音機播放出的聲音,而且對方在錄音過程中特地動過手腳,讓聲音從頭到尾都像是透過金屬製漏鬥過濾一般;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你們將被詛咒……”,聽起來像是在室內敲銅鑼時所產生的巨大回響,教人聽了汗毛直豎。
同時,投射在簾幕上的那顆人頭也隨著聲音慢慢、慢慢地搖晃著,感覺上好像很氣憤。
“媽呀!”
加藤謙三禁不住把臉埋在圓桌上,大聲尖叫著。
大家原以為座鍾後麵會繼續發出聲音,沒想到卻噴出一股黃色的煙霧。
站在沙發旁邊的多門修見狀,立刻撲向一直站在爐台前麵的原田雅實。
“危險!大家快趴下!”
話聲剛落,房裏立刻響起一陣爆炸聲,凸字型坐鍾剛被炸得粉碎,緊接著日光燈便恢複正常了。
多門修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朝簾幕看過去。
然而,那個令人作嘔的影像早已消失無蹤。
“誰?是誰故意裝神弄鬼的?”
就在他發出顫抖的怒吼聲時,兩名服務生和先前那名女服務生都趕到現場。
“剛才那陣聲響是怎麼回事?”
“這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是誰把這個座鍾帶進來的?”
“座鍾?”
其中一名服務生訝異地看著房間四周。
這時,一聲刺耳的慘叫劃破寧靜的夜空,緊接著一個巨大的物體從落地窗外墜落下去。
大夥兒隻聽到玻璃被撞碎的聲響,之後那個物體便躺在隔壁啤酒屋的屋頂上,一動也不動了。
最靠近窗邊的加藤謙三看清楚掉落在屋頂上的是什麼東西後,隨即發出慘叫聲。
“喂!把窗子打開,有人掉下去了,快把窗子打開啊!”
多門修大聲吼叫著。
他一心隻想著救人,便順手拿起一把椅子往落地窗砸去。
在他猛烈的撞擊之下,玻璃碎片四處飛濺,好不容易砸出一個可容一個人進出的破洞,他立即脫掉上衣從狹小的洞口往外爬。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躺在那裏的……不,應該說是死在那裏的正是可憐的本條直吉。他整個頭蓋骨全都碎裂了,大量的鮮血不斷泉湧而出。
這時,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慌忙跑進“彌生”房間,本條德彥和法眼鐵也跟在他們身後進來,兵頭房太郎則全身痙攣、一臉慘白,僵直地跟在最後麵。
“爸爸!爸……”
就在德彥發出悲戚的叫喊聲時,一個聲音從遠遠的上方傳來。
“是誰摔下去了?”
那是法眼滋的聲音。
原來“彌生”房間就在甜蜜之屋的正下方,法眼滋這時正從甜蜜之屋上方的頂樓牆邊探身出來,他的身旁還有四、五個工人。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往上看,並激動地吼道:
“是本條直吉!”
接著,德彥再度哭喊著:
“爸爸!爸爸……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
看來德彥認為父親是跳樓自殺。
這個時候,在“彌生”房間聚會的“發怒的海盜”的成員並沒有跟過來看向落地窗外,相反的,他們全都把視線集中在站在門邊的法眼鐵也臉上;而鐵也也充滿敵意地看著“發怒的海盜”的五名成員。